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陆琪琪几乎没合眼。一方面是时差颠倒，另一方面，越接近海城，那种无形的压力就越清晰。
飞机落地，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提示音。有哥哥的未接来电和微信，问她到了没；有姐妹群的欢迎回家表情包轰炸；还有杨铮的留言，让她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急着上班。
她一一回复，语气尽量轻松。
拖着行李箱走出闸口，打车回到宿舍，推开门，放下行李，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开始收拾。
她把从S国带回来的行李一件件拿出来，大多是给家人和闺蜜买的礼物，还有几件单薄的夏装。当她拿起那套在谈判桌上“战斗”过的深灰色西装套裙时，动作顿住了。
这套衣服，见证了她如何在异国他乡，用工作武装自己，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可此刻，它却像是一个提醒，提醒她这一切拼搏的起点，是那般不堪。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将那套价值不菲的套装连同几件可能会让她联想到秦瑞的衣物，一起塞进了一个大塑料袋，准备明天捐掉。
眼不见为净。
收拾完，她洗了个澡，试图洗掉一身的疲惫和风尘。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沉寂、脸色苍白的自己，她用力拍了拍脸颊。
“陆琪琪，回家了，生活还要继续。”
第二天，她准时出现在公司。同事们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恭喜她在S国的成功。她笑着回应，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干练。
她直接去了杨铮办公室汇报工作。
杨铮看到她，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辛苦了，琪琪。这次S国的事情处理得非常漂亮，远超预期。公司决定给你发放一笔特别奖金，并且，财务部副总监的位置空出来有一阵了，我打算向总部推荐你。”
副总监？这升职速度堪称坐火箭了。若是以前，陆琪琪一定会兴奋不已。但此刻，她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谢谢杨总的信任，我会努力的。”
杨铮看着她，敏锐地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疏离和疲惫。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至于瑞航那个项目……”
“杨总，”陆琪琪立刻打断他，语气礼貌却坚定，“那个项目我已经完全交接出去了，后续的事情我不想再参与，也不方便再了解。如果公司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我很乐意承担。”
杨铮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好，我明白了。那你先休息两天，调整一下。有个集团内部的跨国业务合规审查项目很快要启动，到时候可能需要你牵头。”
“好的，没问题。”
从杨铮办公室出来，陆琪琪深吸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不少。划清界限，是她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唯一方式。
回到财务部，她明显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张经理看到她，表情有些尴尬和不自然，其他几个参与过瑞航项目的同事也眼神闪烁。
她一概视而不见，专心整理自己手头其他的工作，或者研究杨铮提到的合规审查项目资料。她把自己的日程排得满满的，拒绝了一切非必要的社交和闲聊，尤其是当话题可能涉及到瑞航科技时。
中午，她一个人去了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轻食店吃饭，避免去员工餐厅可能遇到的熟人。
下午，她主动去找了法务部和国际业务部的同事，沟通合规审查的前期准备事宜。她谈吐专业，思路清晰，仿佛那个在京市伤心欲绝、在S国靠疯狂工作麻痹自己的陆琪琪，从未存在过。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和忙碌下面，是怎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下班时间到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偶尔加班，而是准时收拾东西离开。她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完全放空的时间。
她去了以前常去的一家书店，在散发着油墨香气的书架间漫无目的地穿梭；她去看了场最近评分很高的文艺电影，在黑暗的影院里，借着剧情的掩护，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甚至一个人去吃了顿火锅，在热闹喧嚣的店里，感受着格格不入的孤独。
她努力地想要找回以前那个简单快乐的自己，却发现，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