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并不是电流声,而是空气在腐烂的声音。
那道横贯苍穹的黑色裂缝像是一张溃烂的大嘴,正对着第七安全区呕吐出成吨成吨的灰黄色雾气。这些雾气并不轻盈,它们沉重得像水银,落地无声,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铁锈味和硫磺臭。
我刚吸了一口,肺叶子里就像是被塞进了一把钢丝球,火辣辣地疼。
紧接着,视网膜上的玩家光幕像是中毒了一样,疯狂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那频率快得差点把我送走。
【全区通告(最高危):警告!警告!警告!】
【第七安全区防护罩已完全破碎!】
【检测到高浓度“深渊废土”污染源入侵!】
【区域环境已由“安全”变更为“极度危险”!】
【全员debuff(负面状态)强制加载中……】
【加载完毕!】
【——您的全属性已强制下降 10%!】
【——您的精神抗性大幅度削弱!san值(理智值)将随暴露时间持续下降!】
【——请立刻寻找掩体!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噗——”
我感觉膝盖一软,身体瞬间变得沉重无比,就像是有人在我肩膀上挂了两个阿铁。那种原本充盈在体内的力量感,像是被抽水马桶冲走了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掉。
【内心oS】:操!系统你大爷的!
【内心oS】:上来就砍我10%的属性?你知道老娘为了堆这点属性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冤枉钱吗?!这跟直接从我钱包里抢钱有什么区别?!
“老板……我……我头好晕……”
林鼠扶着墙,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镜片上全是雾气。他本来身体就弱,这一下debuff直接把他干成了半残废。
“晕就对了!不晕说明你已经是丧尸了!”
我一把薅住他的领子,强行把他拖回了当铺大堂,“别在门口当吸尘器!这雾霾有毒!”
此时的街道,已经变成了一锅煮沸的、变质的红油火锅。
那些还没来得及躲进掩体的低阶玩家和普通平民,成了第一批牺牲品。
我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个卖烤红薯的大爷,上一秒还在惊恐地尖叫,下一秒,沾染了灰黄雾气的皮肤就开始像气球一样疯狂鼓胀、发黑。
“呃……啊……饿……”
大爷的喉咙里发出了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他的眼球“噗嗤”一声爆开,眼眶里长出了两团还在蠕动的肉芽。紧接着,他的脊椎骨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整个人以一种反关节的姿势扭曲趴在地上,指甲瞬间暴涨三寸,变得乌黑锋利。
【变异完成】。
用时不到三秒。
“吼——!!!”
那个曾经和蔼可亲、还会多送我一个烤红薯的大爷,此刻变成了一头流着涎水、浑身长满脓包的【畸变体】。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扑向了旁边一个还在发呆的年轻女孩,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噗嗤!”
鲜血飞溅,惨叫声还没完全出口就被掐断。
而这一幕,正在整条街道、整个街区、甚至整个第七安全区同时上演!
“救命啊!!”
“别咬我!我是你二舅啊!”
“怪物!全是怪物!!”
原本的邻居、朋友、亲人,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野兽。秩序?法律?道德?在那该死的污染雾气面前,连张厕纸都不如。
“这就是……末日吗?”
阿铁站在门口,手里举着盾牌,看着门外的人间炼狱,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
我站在柜台后面,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元宝铜钱。
“这叫……‘市场洗牌’。”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绝对的冷静和……算计。
“原来的秩序崩了,原来的货币(信用)废了,原来的人际关系断了。”
“现在,只有一种东西是硬通货。”
我指了指头顶那层由【当康】拼死撑起的、在雾气中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挺的金色结界。
“——命。”
“而在我这里,命,是可以买的。”
“砰!砰!砰!”
就在这时,当铺那扇刚刚修好的【凡品五星·赤铜合金】大门,被无数双手掌疯狂地拍响了。
“开门!苏大师!开门啊!”
“求求你了!让我们进去!外面有怪物!”
“我有钱!我有积分!我有神力结晶!都给你!让我进去!”
外面的人群疯了。
他们看到了这唯一的金色净土,就像看到了方舟的船票。他们拼命地挤压、推搡,甚至有人开始攻击大门,试图强行闯入。
“老板,要……要开门吗?”林鼠看着快要变形的大门,哆嗦着问道,“再不开,门要被挤爆了!”
“开。”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挂上了一副悲天悯人(其实是待价而沽)的表情。
“阿铁,去门口守着。只开一条缝,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林鼠,那个poS机……不对,是那个【契约生成器】准备好。”
“芽芽,站到柜台上去,把你的光亮得刺眼一点,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希望’。”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大厅中央。
“开门!”
“吱呀——”
大门刚开了一条缝,几只脏兮兮的手就伸了进来,紧接着是几张扭曲变形、充满了恐惧的脸。
“进去!让我进去!”
“滚开!我先来的!”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阿铁怒吼一声,手中的塔盾“咣”地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地面一抖。
“排队!不然,死!”
【灵士】阶的威压,加上那身还没干透的血迹,瞬间镇住了这群疯狂的难民。
我适时地走上前,手里拿着扩音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各位,别急嘛。”
“【诺亚方舟】虽然不大,但挤一挤,还是能装下不少人的。”
“不过呢……”
我话锋一转,指了指那个正在疯狂消耗能量的结界。
“你们也看到了,这‘空调费’有点贵。”
“我苏瓷虽然是个好人,但也不是做慈善的。”
“想进来的,两个选择。”
我伸出两根手指,在他们绝望的眼神中晃了晃。
“第一,交‘入场费’。每人500积分,或者等价的【神力结晶】、稀有材料。交了钱,这里就是你的家,包吃包住包净化。”
“什么?!500积分?你怎么不去抢?!”一个穿着体面的商人尖叫起来,“平时只要50积分的!”
“你也说了是平时。”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外面是什么世道?是你那条命连500积分都不值的世道!嫌贵?出门左转,那边的变异大爷还在等着开饭呢,他不仅不收钱,还送你投胎套餐,去吗?”
商人瞬间闭嘴了,颤抖着手开始掏钱袋。
“第二,”我看向那些明显掏不出钱的底层玩家,“没钱也没关系。签‘卖身契’……哦不,是‘劳务派遣合同’。”
“成为【拾荒者小队】的编外战斗人员。我给你们提供武器、提供治疗,但你们得给我顶在外面杀怪,守住这道防线!”
“收益三七分,你们三,我七。合同期……直到这次灾难结束。”
“选吧。”
我像个掌握生死的判官,冷漠地注视着众生。
没有人犹豫。
在死亡面前,尊严和自由都是狗屁。
“我签!我签合同!我力气大!”
“我有钱!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让我老婆孩子进去!”
“苏大师!我还会修墙!我有用!”
无数张契约如同雪片般飞舞,无数积分如同流水般涌入我的账户。
我看着那不断上涨的数字,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和……荒谬。
这就是末日。
生命被明码标价,生存变成了最奢侈的商品。
而我,成了这个崩坏世界里,最大的那个奸商。
“啊——!!!”
就在交易进行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门口传来!
一个刚刚挤进来的男人,突然浑身抽搐,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爬行,双眼瞬间翻白!
“不好!他被感染了!刚才在外面被抓伤了!”
林鼠惊恐地大喊。
那个男人咆哮着,指甲暴涨,直接扑向了离他最近的芽芽!
“芽芽!”
我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距离太近了!
而且这个男人变异后的速度极快,显然生前也是个练家子!
就在那沾满毒液的利爪即将触碰到芽芽的瞬间——
“铮——”
一声清越的二胡声,突兀地响彻大厅。
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利刃,如同切豆腐一样,瞬间划过了那个变异男人的脖子。
“噗通。”
那颗狰狞的头颅滚落下来,正好停在我的脚边。
无头的尸体抽搐了两下,喷出一股黑血,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吓傻了。
只有我,猛地转过头,看向当铺深处,那个一直紧闭着的储藏室大门。
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手里提着二胡的老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是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琴弦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种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灵魂战栗的……锋芒。
那是属于【宝品·忠义英灵】的……绝对压迫感!
“大小姐。”
苏管家微微欠身,语气温和得像是在问我晚饭想吃什么。
“当铺重地,岂容污秽横行?”
“这种脏活累活,以后……就交给老奴吧。”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外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畸变大军。
嘴角,终于再次勾起了一抹疯狂的笑意。
“好。”
“苏伯,既然您醒了。”
“那咱们这‘诺亚方舟’的生意……”
“——就做得再大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