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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口有一座老石桥,叫“平安桥”,名字取得好,可几十年来,那桥下的河湾子却最不太平。

桥墩下,水又深又洄,藏着暗流。十年前,村里有个叫柳月的疯女人,就是在那儿淹死的。

柳月原来不疯,长得还挺水灵,是外村嫁过来的。可惜命不好,过门没两年,男人在矿上出事没了,留下她和一个襁褓里的娃。婆家说她克夫,把她赶了出来。她带着孩子住在村尾的破屋里,靠给人缝补洗衣过活。孩子身子弱,三天两头生病,柳月没钱,求遍亲戚邻里,受尽白眼,也没能留住孩子的命。孩子夭折那天,她抱着冰凉的小身子在村口坐了一夜,第二天人就疯了。

从此,她整天在村里游荡,见人就傻笑,问:“看见我家娃没?他说河里有鱼,要摸鱼给我吃……” 眼神空洞,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死的那天晚上,下着瓢泼大雨。有人听见她在桥头哭喊,声音凄厉:“娃!我的娃!你别下水!娘来了!娘来捞你!” 接着就是“噗通”一声。

第二天雨停,河水涨了不少,水面漂着柳月平时攥在手里的一块破布娃娃。村里组织人捞了半天,才在下游的乱石滩把她捞上来。人都泡胀了,眼睛还死死瞪着,一只手紧紧攥着,掰开来,里面是几根水草和她孩子生前玩的一个小铃铛。

老支书心善,召集大家凑钱买了口薄棺,想把柳月和她孩子埋在一起。但柳月的婆家嫌丢人,死活不让入祖坟。没办法,只能草草埋在了河湾子对面的乱坟岗,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

柳月死后,河湾子就开始不太平了。

先是村里几个半大小子,夏天贪凉去河里游泳,回来都说在水下碰到“东西”了。有的说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摸自己的腿,有的说被水草缠住脚脖子,使劲拽都拽不开,差点淹死。最邪门的是二狗子,他说潜到桥墩底下时,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影子蹲在水底的石头上,长长的黑头发像水草一样飘着,还回头对他笑,嘴巴咧得老大,没有牙,黑洞洞的。

渐渐地,大人都不让孩子去那片水玩了。晚上路过石桥,总能听见桥下有女人哼歌的声音,调子歪歪扭扭,像是哄孩子睡觉,又像是在哭。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月圆之夜,能看到柳月的身影在桥上来回走,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村里老人说,柳月这是成了“水鬼”,心里惦记孩子,怨气不散,困在河里了。她这是在找“替身”,好早日脱身去找她娃。

大家怕归怕,日子还得过。直到去年,上面拨了款,说要拓宽河道,重修平安桥,发展什么乡村生态旅游。

施工队浩浩荡荡开了进来,机器轰鸣,打破了村子的宁静。负责监工的是村主任的外甥,叫李强,三十出头,愣头青一个,根本不信邪。老人跑去跟他说河湾子的邪乎事,劝他开工前最好摆个香案,祭拜一下,他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耽误了工程进度,你们负责啊?”

拆老桥那天,出了第一件怪事。

几个工人用撬棍去撬桥墩最底下那块奠基的大青石,怎么都撬不动。那石头看着不大,却像生了根。后来开来小型挖掘机,用钢缆拴住石头,机器轰鸣,钢缆绷得笔直,石头才稍微松动。可就在这时,钢缆“嘣”的一声,从中断开了!断口不是拉扯造成的毛刺,而是齐刷刷的,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咬断!

围观的老人们脸色都变了,窃窃私语:“是柳月……她不让人动她的地方……”

李强骂了一句“晦气”,指挥换更粗的钢缆。这次,石头终于被拖了出来。石头移开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底下冒出来,明明是夏天,却让靠近的人打了个寒颤。石头原来的位置,留下一个黑黢黢的坑,坑底积着浑浊的水,水里似乎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一闪而过。

一个胆大的工人用铁锹往坑里一捞,捞上来一个东西——是一个完全腐烂、但形状依稀可辨的破布娃娃,和柳月当年手里攥的那个一模一样!娃娃身上,还缠着几缕长长的、湿漉漉的黑头发。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李强心里也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露怯,强撑着骂道:“怕什么!不就是个烂娃娃吗?继续干活!” 他让人把娃娃随便扔到一边,催促工程继续。

桥基很快打好,开始浇筑新的桥墩。怪事接踵而至。

先是工地上晚上值夜的人说,总听到有小孩子的笑声和女人的哭声从河边传来,出去看又什么都没有。接着,搅拌好的混凝土,第二天早上来看,表面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杂乱的手印,小小的,像是孩子的,还有一道道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痕迹。

更邪门的是,有一次吊装预制的桥板,钢丝绳突然滑脱,几百斤重的桥板砸下来,差点把下面的两个工人拍成肉泥。两人惊魂未定,说在桥板掉下来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一个穿着旧式衣服的女人身影在旁边推了一把。

流言蜚语在村里和工地上传开,工人们人心惶惶,干活都提心吊胆,效率大减。

李强焦头烂额,工程期限压得他喘不过气。最后,在村里老人的再三劝说下,他勉强同意请人来看看。请来的是邻村一个年迈的神婆,神婆到河边转了一圈,抓了把土闻了闻,又看了看水流,脸色凝重地对李强说:“后生,你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东西了。这水里的‘那位’,怨气深重,主要是舍不得孩子。你占了她的地方,断了她的念想,她这是跟你闹呢。”

神婆让李强准备三牲祭品,买些纸钱、纸衣,特别是要糊一个漂亮的纸娃娃,在河边烧给柳月,并大声道歉,承诺新桥修好后,在桥头给她和孩子留个小小的“位置”,让她能继续“住”在这里,看着河水,等她的娃。

李强将信将疑,但为了工程,还是照做了。祭祀那天,场面搞得挺大,纸钱烧了一大堆,火焰冲天。说也奇怪,之后几天,工地上确实消停了不少。

李强松了口气,以为事情过去了,对那“留位置”的承诺,也就抛到了脑后。他觉得那不过是安抚人心的说辞,新桥是形象工程,怎么可能给一个“水鬼”留位置?太不伦不类了!

几个月后,新桥终于修好了。气派的水泥桥,桥面宽阔,护栏结实,还装上了路灯。通车剪彩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领导讲话,热闹非凡。李强作为功臣,满面红光,得意洋洋。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直到那年夏天,第一场暴雨来临。

河水再次暴涨,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树枝,汹涌地拍打着新桥的桥墩。晚上,雨势稍小,李强和几个朋友在村口小饭店喝了点酒,庆祝工程圆满成功。散场后,他骑着摩托车回家,必须经过那座新桥。

那天晚上,桥上的路灯不知怎的,坏了好几盏,光线昏暗。河风很大,吹得人身上发冷。

李强酒意上头,车速不快。骑到桥中央时,他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小孩笑声,咯咯的,很清脆,就在桥下面。他下意识地放慢车速,扭头往桥下漆黑的河面看去。

什么也看不见。

他回过头,猛地发现,车灯照射的前方,桥面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小男孩的背影,光着身子,背对着他,好像在玩什么东西。

李强吓了一跳,赶紧捏刹车,按喇叭。

那小男孩仿佛没听见,一动不动。

李强骂了一句,酒醒了一半。他停下车,想上前看看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野。

就在这时,那小男孩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来。

车灯照亮了他的脸——那根本不是一张活人的脸!皮肤泡得惨白肿胀,眼睛是两个黑窟窿,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李强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连人带车往后退。

可他刚退一步,脚踝突然一紧!一股冰冷的、粘腻的触感从脚脖子传来,低头一看,竟是一缕缕湿透了的、水草般的黑色长发,从桥面的排水缝隙里钻出来,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那力量大得惊人,猛地将他往桥边拖去!

“救命——!”李强的呼救声被风雨声吞没。

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桥栏杆,指甲在水泥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惊恐地看到,桥下的河水里,缓缓浮起一个白色的身影。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充满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身影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模糊的、娃娃状的东西。

是柳月!

那黑色的长发越缠越紧,力量越来越大。李强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了。

“ promise……你答应过的……位置……” 一个缥缈的、带着水汽和无尽寒意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李强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被他遗忘的承诺。

“我错了!柳月婶子!我错了!我给你留位置!我一定留!” 他涕泪横流,绝望地哭喊。

但已经晚了。

那黑发猛地一拽!李强的手指脱离了栏杆,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拖过护栏,头下脚上地栽进了下方汹涌翻滚的漆黑河水中。

“噗通!” 一声闷响,很快被河水吞没。

第二天,雨过天晴,河水渐退。人们在桥下游发现了李强的尸体,他被河底的老树根缠住了脚,倒栽葱似的淹死了。他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恐,一只手还死死攥着几根水草,脚踝上,有一圈清晰的、紫黑色的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捆绑过……

村里人私下都说,李强这是欠了被柳月拉去当了替身。

后来,新桥还是叫“平安桥”,但村里人晚上走过,总觉得桥下阴风阵阵,忍不住加快脚步。有细心的人发现,在靠近原来老桥墩位置的新桥护栏下方,不知何时,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手拉手的大人和小人图案。

那红色,像血,在雨水冲刷下,总是褪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