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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阅是市立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师,一个与故纸堆打交道的沉默男人。他的世界本该只有纸墨清香和历史的尘埃味,直到他接手了那本《幽冥录》。

这是一本没有作者署名的明代手抄残本,来历不明,书页脆化严重,散发着一种混合了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旧式胭脂的甜腻气息。捐赠记录一片空白,它就像凭空出现在图书馆的故纸堆里。

修复工作异常艰难。书页的纸张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墨迹也带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更让陈阅不适的是书中的内容,并非正统佛道典籍,而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关于“窃视”、“移魂”、“饲影”的诡异法门,配着扭曲难辨的插图,看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

这天深夜,图书馆只剩他一人。台灯的光晕下,他正小心翼翼地处理最后一页。这页纸格外厚重,似乎是由两层薄纸裱糊而成。在高温修复灯的热度下,边缘微微卷翘,露出底下另一层纸张的痕迹。

陈阅心中一动,用镊子轻轻拨开外层。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工笔重彩的小像。

画中是一个穿着明代袄裙的女子,侧身而立,面容姣好,但一双眼睛却画得极为邪异——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浓稠的、仿佛在流动的墨黑。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拈着一枚细小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银针。

就在陈阅凝视那双眼眸的瞬间,他猛地感到自己的双眼一阵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闭眼揉了揉,再睁开时,画中女子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那一片墨黑仿佛更深邃了。

他心头一跳,强自镇定,草草将书页复原,决定明天再来处理。关灯离开时,他总觉得背后发凉,似乎那画中女子无瞳的双眼,正穿透黑暗,牢牢盯着他的脊梁。

从那天起,陈阅开始感到不适。首先是眼睛,干涩、畏光,偶尔会出现短暂的模糊。他以为是疲劳所致,滴了眼药水便不再理会。

接着是幻觉。

起初很轻微。眼角的余光总瞥见一抹快速闪过的红色裙角,或是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像绣花鞋踩在干燥纸张上的脚步声。他回头,却空无一物。

后来,幻觉开始侵入他的视觉中心。他会在一堆待修复的古籍中,突然看到一页完全由扭曲人脸构成的“文字”;会在喝水时,从水杯的倒影里看到一张模糊的、属于女子的惨白面孔贴在自己肩头。

他去看眼科医生,做了全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陈阅知道,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也不是他的精神。是那本书,那幅画。

恐怖开始升级。

一天早晨洗脸,他凑近镜子,发现自己左眼的瞳孔边缘,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墨色斑点,像一滴溅入清水的墨汁,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晕染。

夜里他开始做同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个无尽的黑暗空间,只有远处一点微光。他向着光跑,却永远无法靠近。而那个穿明代袄裙的女子,始终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他能清晰地听到她那细碎的脚步声,甚至能闻到那股甜腻的、如同陈旧胭脂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

他开始迅速消瘦,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同事们都劝他休息,他只摇头,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工作,试图用现实驱散疯狂。

直到那个晚上。

他在图书馆加班到深夜,终于体力不支,伏在工作台上昏睡过去。

他又进入了那个梦。但这次不同,他“跑”到了光的面前——那是一片巨大的、微微颤动的“镜面”,像……像人的视网膜。视网膜上,倒映出一个穿着红衣、嘴角含笑的女子身影,正缓缓转过头来。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陈阅猛地惊醒!

他不是趴在工作台上,而是……站在图书馆那面巨大的、用于整理仪容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是他自己苍白惊恐的脸。但,镜中他的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他的眼睛!

瞳孔放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里面是一片浓稠的、旋转的墨黑。而在那片墨黑深处,他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明代袄裙的、缩小了无数倍的女子身影,正站在那瞳孔的“中心”,对着他,咧开了嘴,露出一个与画中一模一样的、诡异而满足的微笑。

她想出来!不,是她已经……部分地“出来”了!她正寄居在他的眼睛里,借助他的视觉,窥视着这个世界!而那瞳孔边缘不断扩大的墨斑,就是她正在缓慢侵蚀、同化他视觉神经的证明!

陈阅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疯狂地用手去抠自己的眼睛,指甲在脸颊上划出血痕。但镜子里,那双属于“她”的、纯黑的眼睛,依旧带着那抹令人疯狂的笑意,冷冷地“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觉正在被剥离,被取代。他看到的世界开始扭曲,色彩变得怪异,光线如同活物般蠕动。他看到图书馆的书架变成了一排排腐朽的墓碑,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哀嚎的人脸。

“滚出去!从我眼睛里滚出去!”他嘶吼着,用头猛烈撞击镜面。

“砰!砰!砰!”

玻璃碎裂,碎片四溅。额头的鲜血模糊了视线。

但,没有用。

即使闭上眼睛,那片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女子清晰的轮廓和甜腻的气息,依旧牢牢烙印在他的“视觉”里。她已经不在镜中,不在画里,她就在他的眼底,在他的视神经里,在他的大脑皮层里!

他毁不掉她,除非毁掉自己看世界的能力。

几天后,图书馆同事在工具间发现了昏迷的陈阅。他身边散落着《幽冥录》的残页,还有几根沾血的、试图用来刺向自己眼睛的金属镊子。

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诊断为急性精神分裂症伴有自残倾向。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总是用手死死捂着眼睛,喃喃自语:“她在看…她透过我在看…不要看她的眼睛…不…不要让她…用你的眼睛看…”

而那本《幽冥录》和那幅诡异的小像,在混乱中不翼而飞,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是,偶尔会有新的传闻在市立图书馆的老员工间悄悄流传——在深夜空无一人的阅览室,有时会听到细微的、像翻动书页又像女子叹息的声音。或者在某个加班的员工,偶尔一瞥身边的窗户时,会从玻璃反光里,看到一个穿着古式红衣的模糊身影,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那双眼睛,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蠕动的墨黑。

她在寻找下一个……“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