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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张启明还是那个站在金銮殿前列,身着紫袍,手握权柄,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的首辅大人。

他的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一句话能决定无数人的前程,甚至生死。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扎根极深的老树,风雨难撼。

今天,他穿着皱巴巴的里衣,头发散乱,躲在京城最肮脏、最混乱的南城某个老鼠横行的地窖里。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夹杂着官差粗暴的呵斥和邻居惊恐的哭喊。

他们在抄家,抄他张启明的家。

慕容家这座庞然大物的崩塌,毫无征兆,无声无息。

但它倒下时溅起的尘埃和碎石,足以掩埋许多依附其生存的虫豸。

张启明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只。他爬得太高,和慕容家绑得太紧。

慕容家这棵大树一倒,他第一个被太阳晒死。

虞铧动手了,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什么首辅尊荣,都是狗屁。

慕容家一倒,他张启明就成了新皇立威、平息可能的“天怒”、顺便吞掉慕容家产业时,最好用的那只替罪羊。

清算的名单很长,他这一脉,他的儿子,他的女婿,他那些得意门生,一个都没跑掉。

新仇?

或许有。

旧恨?

冷家那笔血债,此刻成了最顺手的刀子。

他蜷缩在潮湿的稻草上,听着地面传来的、属于他家族的末日喧嚣,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是冷,是恐惧,还有巨大的荒谬感。

一生钻营,一生算计,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现在连条丧家之犬都不如,犬还能吠几声,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江湖上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进了皇宫,也飞到了草原。

虞铧听着心腹的密报,关于那个让慕容家消失的“无形存在”。

他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脸上看不出喜怒。

慕容家很强,强到可以威胁皇室,这是他早就知道,却一直不愿深想的事实。

如今,一个能让慕容家无声无息消失的力量浮现出来,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足够让他脊背发凉。

这股力量能让慕容家消失,是不是也能让虞家消失?

这个念头像毒蛇,缠绕在他心头。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关于取消对冷云舒和“女罗刹”海捕文书,并暗中销毁相关卷宗的奏请。

他拿起朱笔,在上面飞快地画了一个圈。

“准。”

轻飘飘一个字。

之前的“震怒”,“彻查”,不过是场面话。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皇权也得低头。

真要让虞铧对上那个神秘力量?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

权位越高的人,越怕死。

他现在只希望,那个“女罗刹”和她背后的人,拿了慕容家这条命,能够满意。

至于张启明?不过是随手丢出去,平息对方可能存在的余怒的棋子罢了。

……

草原上,陈文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翻天覆地,也不知道那索命的五千两黄金已经成了一纸空文。

他跟着痕迹,终于追上了那几个人。

他看到江无花拖着那个简陋的草垫,上面躺着昏迷的燕十三。

看到脸色苍白的冷云舒被一个沉默的少女搀扶着。

还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惊慌地跟在最后。

和他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魔头”不太一样。

他们看起来很狼狈,很疲惫,像是在逃命。

陈文握紧了腰间的柳叶刀。

刀身冰凉,贴着他的皮肉。

他想起了那五千两黄金,想起了那些在病痛和贫困中挣扎的面孔。

这笔钱,能救很多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藏身的草丛后走了出来,挡在了江无花前进的路上。

江无花停下脚步,抬起头。

头巾下的眼睛看着他,没什么情绪,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悬壶刀,陈文。”

陈文报上名号,声音尽量平稳,“为慕容家的赏金而来。”

冷云舒挣扎着挺直身体,想挡在江无花前面,却被默笙死死拉住。

江无花看着陈文,看了几秒钟,忽然问:“你要杀我?”

陈文点头:“有人出钱,买你的命。我需要那笔钱救人。”

“救人?”

江无花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用我的命,救别人?”

“是。”

陈文握刀的手更紧了些,“五千两黄金,可以救很多人,可以让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

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破败的牧民帐篷,“少吃点苦。”

江无花沉默了。

她看着陈文,看着他那张带着风霜、眼神却异常认真的脸。

她想起燕十三的话,想起那些在江北,在黑风坳,在草原上看到的,挣扎求活的人。

“你是个大夫?”

她忽然换了个问题。

陈文愣了一下,还是回答:“是。”

“大夫不是该救人吗?”

江无花问,“为什么也要杀人?”

陈文喉咙动了动,感觉嘴里有些发苦。

“这世道,光救人,救不过来。有时候……需要换种方式。”

“比如,杀一个可能不该死的人,去救更多可能也未必能活得很好的人?”

江无花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针一样扎在陈文心上。

陈文无法回答。

他知道这个逻辑有问题,但他找不到更好的路。

“你动手吧。”

江无花说,她甚至把拖着的草垫轻轻放下,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和陈文的距离。

“如果你觉得杀了我,真能救很多人,那就来拿我的命。”

她张开双手,站在那里,没有任何防御的姿态。

头巾被风吹动,露出小半张沾着尘土和血渍,却意外年轻的脸。

陈文看着她,看着她身后那些戒备,或沉默的人。

他看着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刀。

他的手心在冒汗。

柳叶刀很轻,此刻却重若千斤。

他想起了那些被他救治的人感激的眼神,想起了那个戎狄老妇人流着泪磕头的模样。

又想起了那五千两黄金,想起了那些在饥寒交迫中可能等不到明天太阳升起的人。

杀,还是不杀?

他的刀,悬在了半空。

杀了她,真的能救更多人吗?

还是……

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