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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观深处,一间终年缭绕着淡紫色烟霞的密室内。

玄素真人垂手而立,姿态恭敬。

他面前,悬浮着一尊半人高的三足青铜鼎。

鼎身刻满繁复的符文,此刻那些符文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鼎内氤氲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雾气,翻滚间,隐约可见无数扭曲挣扎的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

密室内没有窗,只有鼎身符文的光芒映照,将玄素那张白净的脸庞也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

他静静看着鼎内景象,眼神平静。

于他而言,这鼎中煎熬的,与山间顽石、林中野草并无本质区别。

皆是材料,皆是资粮。

鼎内血雾翻滚得愈发剧烈,那些扭曲的虚影渐渐模糊消散。

最终,所有的血色雾气如同百川归海,向着鼎心疯狂汇聚。

嗡——

鼎身发出一声低沉的震鸣。

红光骤敛。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暗红的丹药,静静悬浮在鼎心。

丹药表面光滑,隐隐有光华流转,散发出一种甜腻的气息。

玄素真人伸出手,那枚血丹轻飘飘地落入他掌心。

触手温热,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磅礴混乱的生命精气。

他捧着这枚刚刚炼成的“千魄气血丹”,走出密室。

外面是天衍宗弟子暂居的别院。

沈清玄五人或坐或立。

玄素真人走到沈清玄面前,躬身,将手中血丹呈上:

“沈师兄,第一批‘千魄气血丹’,已成。”

沈清玄目光落在血丹上,微微颔首。

“成色尚可。”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满意与否,仿佛评价的只是一件寻常器物。

柳芸儿转过头,瞥了一眼,用指尖虚掩口鼻,蹙眉道:

“这气味,真是……浊气未净。”

她嫌弃地移开目光,继续端详水镜中的自己。

雷昊停下擦剑的动作,粗声道:“下界之物,能炼成这样,算是不错了。总比没有强。”

他看向玄素,“速度再快些,苏师妹那边等不了太久。”

赵霖接住抛起的灵石,笑嘻嘻道:

“玄素观主,看来你们这下宗,干这种活儿倒是利索。看来以前没少练手吧?”

玄素真人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恭敬:

“仙使说笑了。能为上宗分忧,是流云观的福分。”

他顿了顿,“只是……战事虽酣,但收集足够的气血魂魄,尚需时日。而且,动静太大,恐引凡俗朝廷警觉……”

沈清玄打断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凡俗朝廷?警觉?”

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任何温度,“他们若识趣,便该乖乖做他们的蝼蚁。若不识趣……”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味,让玄素真人心头一凛。

“沈师兄说的是。”

玄素低头,“下宗明白。”

冷凝霜此时睁开眼,她的目光如同冰锥,落在玄素身上:“炼制法门,可曾外泄?”

“绝无可能!”

玄素立刻保证,“丹鼎置于禁地核心,由我亲自看守,炼制过程绝无第二人知晓。所有参与采集、运送材料的弟子,皆已种下禁制,不敢妄言。”

“嗯。”

冷凝霜复又闭上眼,不再言语。

沈清玄挥了挥手:“下去吧。加紧炼制,数量……多多益善。”

“是。”

玄素真人躬身离开。

待他离开,赵霖才嗤笑一声:“看看,多熟练。我就说,这下宗用起来,比咱们自己动手方便多了。”

柳芸儿放下水镜,懒洋洋道:“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干。难不成真让我们亲自去那些污浊之地,收集这些秽物?”

雷昊哼了一声:“若非为了苏师妹,谁耐烦在这灵气稀薄的鬼地方待着。”

沈清玄拿起那枚血丹,在指尖转了转,暗红色的丹体映着他淡漠的瞳孔。

“尽快收集足够的气血,我们也好早日回宗复命。此地……确实无趣。”

至于那枚血丹背后是多少村落化为鬼域,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生命在绝望中哀嚎着被炼化……

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顽石而已。

野草罢了。

……

流云观山门之外,千里之遥的南境。

黑水关的城墙已被染成暗褐色,那是血液干涸无数次后累积的颜色。

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城上城下,堆积着来不及清理的尸骸。

有守军的,更多是那些状若疯狂的敌兵。

叶寒枝拄着卷刃的战刀,靠在垛口后喘息。

他年轻的脸上沾满血污,甲胄破损多处,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

他望着关外那如同蝗虫般再次集结的敌军,眼神里只剩下麻木的杀意。

这些敌人,根本不像人。

他们冲锋时没有呐喊,只有沉默的疯狂。

他们受伤时不会惨叫,只会更加凶悍地扑上来。

他们仿佛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唯一的念头就是撕碎眼前的一切活物。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屠杀,是消耗。

用生命填埋关隘。

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踉跄着跑过来,声音嘶哑:

“将军!东面城墙又塌了一段!弟兄们……快顶不住了!援军!援军什么时候到?!”

叶寒枝抹了把脸上的血。

援军?

陈文先生只让他死守,未提援军。

他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没有援军。”

他声音干涩,“守不住,就死在这里。”

校尉愣了一下,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他颓然坐倒在地,望着天空,喃喃道: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怕死……这打的到底是什么仗……”

为什么?

叶寒枝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执行命令。

至于这命令背后,那不是他该过问的。

他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隐约间,似乎有几道极淡的流光,在高空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他甩了甩头,将这无关的杂念抛开,重新举起卷刃的战刀,对着身后残存的士兵吼道:“

准备迎敌!”

而高空之上,那几道流光的本体——几名身着流云观服饰的修士,正冷漠地俯瞰着下方如同炼狱的战场。

他们手中持着特制的玉瓶,瓶口对着下方,丝丝缕缕无形的血色气息,正从那些新死,濒死的尸骸上飘起,被玉瓶贪婪地吸纳。

一名修士看了看玉瓶内渐满的血色,对同伴传音道:

“此处的‘材料’质量尚可,怨气够足。比前几个村子强。”

“嗯,抓紧收集。玄素师叔催得紧,上宗等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