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恭迎长公主还朝 > 第264章 “我留下来了”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铁矿车队离开定远关,已经过去三日。关内外的喧嚣似乎也随之远去,恢复了边城特有的、带着些许寂寥的平静。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带着戈壁边缘特有的清冷与干燥。霍煦庭独自一人,缓步登上了定远城西侧的拱极门城楼。他习惯在清晨时分来这里站一站,看看关外的情形,也让头脑清醒一下。城垛的石砖上还凝结着夜里的露水,摸上去一片冰凉。他凭栏而立,目光越过城墙,投向那条蜿蜒向西、通往灼曌国的官道。远处是连绵的土黄色山峦和广袤的戈壁,在晨光中显得空旷而苍凉。

就在这时,天际尽头,官道的方向,突然扬起了一缕烟尘。

霍煦庭微微眯起了眼睛。车队才走三日,按常理,此刻应该尚未抵达灼曌边境,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有返程的马队。他心里有些诧异,以为是边关常见的商队或者传递紧急军情的驿卒,但看那烟尘的形态,似乎又不太像。他心下暗暗称奇,不由得凝神细看。

那烟尘移动得很快,越来越近。渐渐地,能看清并非预想中的大队人马,竟真的只有孤零零的一人一骑。马蹄声由远及近,清脆而急促,敲碎了清晨的宁静。

待到那骑手奔至城楼下,勒住缰绳,扬起一张熟悉的脸庞时,霍煦庭眼底的诧异终于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惊讶。

来人正是曜戈正爽。

只是,他不再是三日前那个身着耀眼绯红袍装,代表王庭的灼曌使者。他换下了一身华服,穿着一件中原常见的素青色棉布袍子,料子普通,裁剪也简单,宽宽松松地罩在他挺拔的身形上。腰间束着布带,没有佩戴任何代表身份的饰物,只悬了一把未曾题字的空白纸扇。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痕迹,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格外明亮,里面没有丝毫疲惫,只有一种下定决心的清亮光芒。

少年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比之前显得更加熟练。他几步走到城楼下,仰头看到了城垛后的霍煦庭,立刻抱拳,行了一个汉家的礼节,虽然还有些许生硬,但架势已颇有模样。

“霍监军!”他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霍煦庭从城楼上缓步走下,来到他面前,目光在他那身布袍和空白的纸扇上停留了一瞬,才开口问道:“曜戈公子?你怎么……独自回来了?你的部下们呢?”

曜戈正爽放下抱拳的双手,站直身体,语气平静却异常清晰地说道:“霍监,我的部下们,已经依照命令,护送铁矿车队回国复命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不回去了。我留下来。”

城门口偶尔有早起的士兵或百姓经过,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向这一对组合,身着官袍的监军与一个穿着汉家布袍却明显是异族面容的少年。

霍煦庭闻言,眉头轻轻一挑,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意外。他打量着少年,重复了一句:“留下来?”他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戏谑或者冲动的痕迹,但只看到了坦率和坚定。他继续问道:“留多久?”

听到这个问题,曜戈正爽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两颗显得有些俏皮的虎牙,冲散了他眉宇间残留的最后一丝属于草原王庭的矜持。他抬手比划着,语气变得轻快而具体:“先留到……我能把你们那个笔画多得吓人的‘龙’字,写得像样为止;留到我能看懂、会算你们那种弯弯绕绕的绢铁账本,不吃亏为止;还有,”他笑容更盛,带着点自嘲,“留到我能分清豆腐脑的咸甜,吃豆腐宴时,不会再把它点成‘一条’为止!”

他说的虽然都是些具体而微的事,是他在之前的停留中,真切地感受到的文化差异与自身的不足。他想学的,不仅仅是汉话和算账,更有要融入这片土地的生活方式的更多内容。

霍煦庭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和带着虎牙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失笑摇头。

这少年放弃回国安享尊荣,选择留在这里,理由竟是如此……朴实又执拗。然而,在这笑声背后,一股清晰的欣赏之意从霍煦庭心底油然而生。他见过太多人或为利来,或为势往,像这样纯粹为了“学会”而留下的,实属罕见。

“好。”霍煦庭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既然如此,那定远城,从此就多一位来自草原的年轻‘掌柜’了。望你学有所成。”

曜戈正爽见霍煦庭应允,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下头。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放松下来,这才有暇抬头,仔细看向身后城门上方那块巨大的石匾。他辨认着上面那两个饱经风霜,却依旧遒劲有力的大字,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拱——极——”

他似乎在品味这两个字的含义。片刻后,他转过头,看向霍煦庭,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顽皮和认真的神情,补充道:“霍监,我觉得这城门名字起得好。‘拱极’……嗯,对我来说,留在这里,也是来定远‘拱’我的‘极’限!”他特意加重了“拱”字的读音,带着点笨拙的谐趣,“学汉语、学算账、学吃豆腐的极限!”

说完,他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牵着马,迈步就向城门里走去,那身素青布袍是用廉价的粗麻所制,洗得有些发白,却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晨风掠过时,袍角时而紧贴小腿,时而翻飞而起,勾勒出少年清瘦却坚韧的身形。

布袍下摆沾染着些许尘泥,那是连日奔波留下的印记。衣襟处有几处不显眼的磨损,针脚细密的补丁若隐若现。最引人注目的是袖口,那里被刻意裁短了三寸,露出劲瘦的手腕——正是为了不妨碍拉弓射箭。

袍子在他行走时呈现出奇妙的动态:肩部始终保持着挺拔的线条,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任;腰间的束带随风飘荡,透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不羁;而背脊处的布料则始终绷得笔直。

当一阵稍强的风吹过,布袍突然剧烈鼓荡,宛如苍鹰振翅。那一刻,衣裳仿佛不再是遮体之物,而化作了即将展翅高飞的羽翼,载着这个草原少年,奔向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袍角翻飞间,隐约可见他藏在怀中的那卷羊皮契约,那是他用勇气与智慧换来的,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霍煦庭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消失在城门洞内,又抬头望了望那块拱极门的匾额,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泛起一丝温和的弧度。这定远城,看来是要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