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之后,祝一宁摸索着将安在璇安顿在床铺上之后,从背包里拿出蜡烛点燃,检查了一番小屋,除了门窗缝隙有少许黄沙漏进来,其他并无异样。
空气沉闷,好在去配给点领物资之前,祝一宁将来米和大黄送进了空间,现在可以把两只放出来了。
正在空间玩耍的两只只觉场景突然转换,环境天差地别,愣了一瞬,收起嬉戏,警惕地扫视着熟悉的小屋。
当目光落在床上的陌生人身上时,两只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她不是外人。”祝一宁告知两只。
来米看着她,怀疑这狠心两脚兽收留人是要害人家。
算了,不关猫的事,它就是只猫而已。
大黄则安静地蹲坐在床边,警惕的双眼望着新来的、散发着血腥和虚弱气息的人类。
昏暗的烛光在狭小的空间内跳跃,勉强驱散了一角黑暗,将三人两兽的影子拉长,投在布满沙尘的墙壁上,晃动间犹如摇曳的生灵。
小屋里,灰尘在烛光下飞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被长时间封闭后的沉闷气息,混合着黄沙的土腥味,但主体结构无恙,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妈妈,璇姨会好起来吗?”祝星涵小声问道,紧紧抱着来米的脖子,仿佛能从毛茸茸的伙伴身上汲取勇气。
“会的。”祝一宁的回答简短而肯定,既是安慰女儿,也是告诉自己。
她快速从空间里取出干净的纱布、清水和之前搜寻到的少量抗生素药粉。
小心地解开安在璇头上那早已被血和沙浸透的脏污绷带,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在给安在璇检查身上的伤时,祝一宁顿了顿,发现她全身上下全是淤青。
若无其事的给安在璇穿上衣服,清理、上药、重新包扎,动作熟练而轻柔。
安在璇在昏迷中依旧因疼痛而蹙眉,发出无意识的抽气声。
处理完伤口,祝一宁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正在迅速变暗。
“宝贝,妈妈要去广场领吃的,你和大黄、来米留在家里,照顾好璇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好吗?”她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女儿的眼睛。
祝星涵用力地点点头,小脸上努力做出勇敢的表情:“嗯!我能看好家!”
祝一宁摸了摸女儿的头,将女儿惯用的收缩棍交给她,想了想再从空间拿出防狼喷雾、鞭炮,教女儿如何用。
再迅速将一些可能引人窥伺的物品收起,只留下必要的烛火。
她再次确认门从内里栓好,这才借着天光,快步走向记忆中的中心广场。
广场上人头攒动,远比她想象的要混乱。
临时拉起的灯线提供着昏暗的照明,人们排着长队,脸上交织着疲惫、焦虑和一丝领取救命的期盼。
工作人员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气氛紧张而压抑。
祝一宁亮出身份牌,流程倒是很快。
她领到了一份所谓的基础生存包,两块压缩饼干,一小瓶浑浊的过滤水,甚至不够一个成年人一天的最低消耗。
这就是安全区所谓的“救济”。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点微薄的物资塞进背包,转身迅速离开这片弥漫着绝望气息的是非之地。
返回的路上,夜色已浓,温度开始下降。
祝一宁想了想,上一世,极热过后就是遮天蔽日的雾霾和气温下降,刚开始,大家都在庆幸终于不再那么热了,谁知,雾霾天也一样要人命!
废墟间偶尔能看到零星的火光和人影,但更多的是死寂。
她加快脚步,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靠近小屋时,里面突然传来动物警戒的低呜声,压低声音:“是我。”
里面的低呜声立刻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大黄兴奋的轻哼声和抓门声。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女儿搬动木板的声音。
门开了又迅速关上,重新栓紧。屋内的烛火似乎都因为多了个人而显得明亮了一些。
祝星涵扑进她怀里,小声汇报:“妈妈,没有人来,璇姨好像睡得很不安稳。”
祝一宁看向床铺,安在璇果然在无意识地扭动着头,嘴唇干裂,发出模糊的呓语。
她放下背包,拿出干净的水,用棉签小心地湿润安在璇的嘴唇。然后才和女儿简单吃了点东西。
简单的“晚餐”结束后,强烈的疲惫感向小小的祝星涵袭来,她几乎是在吃完东西的瞬间就靠在妈妈身边,抱着来米沉沉睡去。
毕竟她才7岁,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天早就累了,再加上小孩子本来就觉多。
祝一宁将女儿抱到床铺内侧,盖好被子。自己则拖过屋里唯一一把旧椅子,坐在床边,守着安在璇。
长夜漫漫。
后半夜,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安在璇开始发烧,身体滚烫,呓语变得更加频繁和清晰,却又支离破碎。
“冷……好冷……”
“跑……快跑……”
“不要……别过来……”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祝一宁拧了湿布,一遍遍敷在她的额头,试图物理降温。
她用棉签持续滋润她那干裂起皮的嘴唇,时不时探探她颈间的脉搏,确认那跳动虽然微弱快速,却依然存在。
烛火燃尽了一根又一根。
祝一宁几乎一夜未合眼,全部心神都系在眼前这个重伤的朋友身上。
窗外是末世冰冷的夜,窗内是摇曳的烛光和守候的生命。
大黄安静地伏在床脚,耳朵偶尔抖动一下,陪伴着守夜人。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直到窗外深沉的墨色开始褪去,透出一点朦胧的灰蓝。
祝一宁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合在一起,极度的疲惫让她陷入了浅眠。
然而,某种直觉,或者说一道存在感极强的注视,让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瞬间睁开了眼睛。
天光微曦,透过那扇小窗和高处的通风口,给昏暗的室内投下了模糊的光线。
床上,安在璇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着,一双因为高热和虚弱而显得格外深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定定地望着她。
那目光里带着初醒的迷茫,深藏的痛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祝一宁立刻起身,顾不上僵硬酸痛的四肢,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轻轻覆上安在璇的额头。
触手一片温凉,高热已经退去,只有点低烧。
巨大的庆幸瞬间涌上心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
祝一宁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得放松。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渴不渴?”
安在璇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极轻、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但无论如何,她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