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追兵的叫骂和搜索声虽未停止，却明显失去了章法，变得遥远而散乱，像是无头苍蝇在试图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出口。
“机械闸门落下，至少需要三分钟。现在，整个安全区的地面已经是一座钢铁坟墓。”
灰隼的声音压得很低，打破了寂静，他侧耳倾听着管道远处的动静，“对方的人也被困住了，他们现在首要的目标是自保，但……箱子依然是他们的催命符。”
祝一宁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管壁，能感受到混凝土深处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是地面闸门彻底锁死的最终确认。
她深吸一口气，地下污浊空气中腐败的甜腥味似乎更浓了，混合着沼气爆炸后隐约传来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祝一宁快速分析着局势，“这条支管太狭窄，没有退路。追兵可能会狗急跳墙，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那些东西只是暂时安静了。”
灰隼点头表示同意，他锐利的眼神在夜视仪后扫视着周围环境：“泵站出口废弃已久，或许有通风管道或检修井能绕过主闸门，但风险极大。”
“现在更实际的是寻找一个能固守、有潜在资源的地点。我知道前方不远有一个末世前的防空洞节点，是早期建设时留下的，地图上没标，或许能暂时容身。”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过去。”祝一宁没有任何犹豫。
在绝对的限制下，一个未知的藏身点比暴露的管道更安全。
两人一前一后，在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支管中快速而安静地移动。
灰隼显然对这片地下迷宫极为熟悉，他避开了一些看似完好实则锈蚀严重的平台，选择了一条向上倾斜的路径。
空气中的异味逐渐变化，腐败气息减弱，多了一种陈年灰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大约行进了十分钟，灰隼在一处看似是死胡同的管壁前停下。
他用手仔细摸索着布满锈迹和苔藓的金属壁，在某处用力一按，伴随着一阵几乎难以察觉的齿轮摩擦声，一块伪装成管壁的方形钢板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能匍匐通过的洞口。
“进去后小心，里面结构复杂。”灰隼率先钻入，祝一宁点点头紧随其后。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宽敞，是一个大约十平米左右的圆形厅室，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穹顶很高，中间有一个早已干涸的蓄水池。
空气虽然沉闷，但至少没有外面那么污浊。
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破旧的木箱和锈蚀的金属工具，墙壁上还有早已熄灭的应急灯罩。
“这里相对独立，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灰隼迅速检查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走到厅室一角，从一个隐蔽的缝隙里掏出一个密封的金属罐，里面是干净的饮用水和少量高能量压缩食物。
祝一宁也不问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终于能稍微喘息。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处理自己手上和腿上在逃亡中被刮擦出的细小伤口。
“给，补充点能量吧。”灰隼递给她一瓶水，“队长事先做了最坏的打算。”
提到秦方，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外面的情况不明，沼气爆炸和戒严令下，秦方小队其他人的处境吉凶难测。
暂时脱离了迫在眉睫的生命威胁，祝一宁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身旁地上那个诡异的银色手提箱上。
箱体依旧冰冷，那声微不可闻的“滴”声之后，它再无异样。
“追踪器还在里面闪烁，”祝一宁指着箱子，“戒严状态下，它的信号还能传出去吗？”
灰隼皱眉：“难说。地下对信号屏蔽很强，但如果是军方最高级别的加密信号，或许有穿透岩层的可能。关键是，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信号接收方是谁。”
祝一宁再次展开那张防水纸条。“prometheus - phase 3 - Active. coordinates: delta-7.” 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盘旋。
普罗米修斯，盗火者。在这个末世背景下，以它为名的计划，其野心不言而喻。
“第三阶段已激活，”她沉吟道，“这意味着前两个阶段已经完成。而这个箱子，以及所谓的‘种子’，很可能只是这个阶段的一个‘触发器’或‘信标’。坐标德尔塔-7，应该就在安全区内，或者附近。”
她看向灰隼：“秦队之前对这个计划了解多少？”
灰隼摇摇头：“队长只接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或摧毁‘种子’，认为它可能是一种能颠覆现有势力平衡的生物武器或技术核心。关于‘普罗米修斯计划’，他的权限也接触不到核心内容。现在看来，水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
就在这时，灰隼手臂上一个不起眼的、调至特定公共频率的微型接收器，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蜂鸣！
是秦方小队的紧急求救信号！信号非常弱，且时断时续，表明发信源距离很远，或者信号受到严重干扰。
祝一宁和灰隼同时一震！
“是队友……他们还活着！”灰隼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被凝重取代，“信号来源……在沼气爆炸区域的反方向，更靠近主管道深处。他们可能被困在某个地方，或者正在被追击。”
希望与危机再次同时降临。
他们有了同伴的消息，但救援意味着要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藏身点，重新进入危机四伏、并且已经被全面封锁的地下世界。
那个闪烁的追踪器像一颗定时炸弹，可能随时将敌人引来。
祝一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目光落在那个沉默的银色箱子上。
他们现在是地下囚徒，但囚笼之外，还有同伴在挣扎求生，还有一个足以影响整个安全区末世格局的秘密等待揭开。
下一步，是固守待援，还是主动出击？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被动等待，从来不是她的选项。
“能定位信号源的大致方向吗？”她问灰隼，声音冷静而清晰。
黑暗的地下，微弱的求救信号如同风中残烛，却点燃了新的行动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