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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短暂的、近乎虚幻的轻松感,但这感觉很快被窗外粘稠如粥的浓雾压了下去。

压缩饼干和午餐肉罐头的坚实触感,矿泉水瓶身冰冷的曲线,都像是一针针强心剂,注入了安在璇濒临枯竭的精神世界。

她甚至下意识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儿歌,手指轻轻拍打着蜷缩在她怀里的祝星涵的背,仿佛想驱散这无处不在的、湿冷的白色恐惧。

祝一宁却没有丝毫放松。

方向盘在她手中仿佛一块冰冷的铁,她的全部感官都像浸透了雾水般,竭力捕捉着雾气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波动。

雾太浓了,能见度有时骤降至不足五米甚至四米,废弃的车辆和残破的墙体总是如同鬼魅般陡然出现在眼前,迫使她不断急刹、转向。

满载而归的货车变得笨重,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轮胎碾过湿滑碎石的声响,在这被浓雾包裹的死寂世界里,都显得过于刺耳。

希望的重量,在这片混沌中,比绝望更让人窒息。

“快到了吧?”安在璇望向窗外那一片永恒的、令人方向感尽失的灰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与其说是期盼,不如说是寻求确认。

“嗯,按方向和距离,应该绕过前面那个街区,再穿过那条商业街……”祝一宁的声音平静,但目光如同试图穿透墙壁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前方一个被几辆烧毁汽车残骸部分堵塞的十字路口。

浓雾在那里盘旋,更显幽深,是绝佳的、令人不安的伏击点。

雾气不仅能藏匿危险,更能扭曲声音,遮蔽意图。

她的预感,在这片不祥的浓雾中,成了冰冷的现实。

就在货车减速,准备凭借记忆和微弱的车灯小心绕过残骸时,浓雾仿佛有了生命。

前方一辆横置的公交车后,以及侧后方一栋矮楼被雾气模糊的窗户里,猛地“渗”出五六个人影。

他们如同雾中凝结的鬼影,衣衫褴褛,面色在雾气笼罩下更显蜡黄诡异,但那一双双眼睛里燃烧着的饿狼般的绿光,却穿透了雾障,死死钉在货车上。

为首的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根前端削尖的钢筋,像从雾里长出的毒刺,直接挡在了路中央,其他人则迅速围拢,用棍棒和砍刀拍打着车身,哐当声在湿重的空气里显得沉闷而骇人。

“下车!把东西留下!”嘶哑的吼叫声仿佛也裹挟着雾气,穿透了并不隔音的车窗,带着一股潮腐的寒意。

安在璇的哼唱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将星涵死死搂住,整个人仿佛要缩进座椅里。

祝星涵也被这雾中突然冒出的恶鬼吓住了。

祝一宁的心脏猛地一沉,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在这片该死的浓雾中发生了。

她迅速评估形势:对方人数占优,有武器,借助浓雾和地形的掩护,显然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硬闯,视线不清,车辆极易被破坏或卡死,一旦被困在这雾障之中……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没有立刻熄火,车灯依旧顽强地切割着前方的浓雾。

她缓缓降下车窗,露出一条缝隙,湿冷的雾气立刻钻了进来,带着铁锈和腐败的气息。

她用尽量平稳但不失强硬的声音说道:“朋友,雾大路滑,我们只是赶路回家,车上的东西也只够我们自己糊口。行个方便。”

“少废话!”为首的男人声音在雾中显得有些失真,他用钢筋指着她,动作在翻涌的雾气中带着几分鬼魅,“老子在雾里盯你们半天了!从超市那边过来,车斗里装得不少吧?全部卸下来!不然……”

他狞笑着,雾气在他张开的嘴前形成一小团白汽,手中的钢筋猛地挥出,敲碎了货车一侧的后视镜!

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在浓雾压抑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惊人,安在璇随着这声音剧烈地一颤。

祝一宁眼神一冷,知道言语的缓和在此刻毫无意义。

妥协只会让这群雾中饿狼得寸进尺。

一旦打开车门,失去车厢这最后的庇护,她们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将彻底被这片浓雾和恶意吞噬。

必须震慑,必须以更强的姿态打破他们的贪婪。

“我们也有武器。”祝一宁的声音沉了下来,像冰块投入浓雾,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拼起来,这雾里倒下的是谁,可说不准。为了一点吃的,把命搭上,值得吗?”

她在赌,赌这些人对浓雾中未知的恐惧,赌他们并非亡命之徒,还有一丝对生存的权衡。

然而,她低估了末世中绝望之人在雾障掩护下的疯狂。

那男人啐了一口,唾沫消失在雾气里:“吓唬谁呢?这鬼天气,杀了你们往雾里一扔,谁找得到?兄弟们,她们不敢下车!把车玻璃砸了!”

眼看一个人举着铁棍就要上前,模糊的身影在雾中膨胀如同恶鬼,祝一宁目光飞快扫过副驾驶座下。

就是现在!

在那根铁棍即将带着风声挥下的瞬间,祝一宁猛地推开车门!车门撞开了最近的一个、因雾气而视线不清的喽啰。

与此同时,她的手中如同从浓雾本身里凝结而出,赫然出现了一把样式骇人、闪烁着非自然金属冷光的复合弩!

弩箭已然上膛,尖锐的箭镞在灰暗迷蒙的光线下,仿佛能刺破粘稠的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稳稳地指向了为首男人在雾中显得模糊不清的面门!

这一下变起仓促,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武器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她是这片浓雾的主宰,能凭空造物。

空气仿佛被浓雾冻结了。

那男人的动作僵住了,脸上得意的狞笑瞬间转化为惊疑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身后的同伙们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影在雾中显得更加摇摆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化消失。

“我再说最后一次,”祝一宁的声音像冰锥,穿透湿重的雾霭,“让开。”

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锐利如鹰,穿透了雾气,牢牢锁定目标,没有丝毫动摇。

这一刻,她将所有的恐惧和不确定都压在了心底,将自己伪装成这片死亡之雾中更危险的存在。

对峙,只在瞬息之间,却被浓雾拉扯得无比漫长。

那为首的男人死死盯着那仿佛从虚无中出现的弩箭,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从祝一宁那冰冷坚定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个女人真的会放箭,而且这诡异的雾和诡异的出现方式,让她的话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走!”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不甘和一丝畏惧,缓缓地向旁边让开了一步,身影没入浓雾边缘。

其他喽啰见状,更是如蒙大赦,纷纷畏缩地让开了道路,迅速被翻涌的雾气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祝一宁没有立刻收回弩,她保持着瞄准的姿态,一步步退回驾驶座,关上车门,将外面湿冷的恶意隔绝。

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首领消失的方向。

“坐稳了。”她低声对几乎吓傻了的安在璇说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然后猛地踩下油门。

货车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颠簸着冲破了雾气的阻滞,从汽车残骸的缝隙中钻了过去,将那群心怀不甘的劫匪和那片危险的浓雾区域甩在了身后。

直到后视镜里只剩下翻滚的、吞噬一切的灰白,祝一宁才缓缓将复合弩收起,它如同融入雾气般,瞬间消失无踪。

“没……没事了?”安在璇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灵魂才刚刚归位。

“暂时。”祝一宁简短地回答,感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凉的椅背。

刚才那一刻,她是在用生命和最大的秘密做赌注。

空间能力是她最后的底牌,浓雾虽然带来了危险,也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弩箭出现的诡异。

然而,危机的协奏曲并未落幕。

浓雾,不仅是埋伏者的掩护,也是灾难的帮凶。

或许是被刚才的冲突声响震动,或许是本就到了极限,右侧一栋在浓雾中仅能看到庞大模糊轮廓的高层建筑,内部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不祥的钢筋扭曲声!

这声音透过湿重的空气传来,沉闷却惊心动魄!

“不好!”祝一宁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判断,全凭本能猛打方向盘,同时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货车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嘶吼着向前窜去!几乎就在车尾刚刚掠过的瞬间,身后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轰鸣!

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剧烈地翻腾起来!大量的建筑碎块、水泥板撕裂雾幕,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她们刚刚经过的那段道路连同周围的雾气一起彻底掩埋!

激起的尘埃混合着浓雾,形成一片更加混沌、致命的灰霾,如同海啸般向前涌来,瞬间将货车完全吞噬!

视线瞬间归零,世界只剩下一片呛人的灰白和震耳欲聋的坍塌余韵。

祝一宁死死握住方向盘,凭借前一刻的记忆和对车辆震动的感知,几乎是闭着眼,在能见度彻底为零的死亡尘埃雾障中疯狂前行。

车厢里,安在璇和星涵剧烈的咳嗽声和压抑的呜咽,被淹没在外界的毁灭巨响之中。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货车才终于如同溺水者般,猛地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地狱区域。

祝一宁将车停在相对开阔的路边,三人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浓雾依旧弥漫,但隐约可见后方如同升起了一道巨大的、由瓦砾和尘埃构成的“雾墙”,来时路已彻底消失。

安在璇再也忍不住,既是后怕,也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祝星涵还好,已经被祝一宁特训习惯了。

祝一宁没有安慰她们,她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穿过依旧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她们回来了。

带着来之不易的物资,带着一身劫后余生的创伤与疲惫,也带着这片仿佛永无止境的、充满了未知与杀机的浓雾。

但祝一宁知道,刚才那场雾中的冲突和那诡异的、被雾掩盖了细节的坍塌,或许已经引起了某些潜伏在雾中“有心人”的注意。

游戏,在这片浓雾的笼罩下,从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加隐秘的角落。

货车再次启动,像一片小心翼翼的落叶,向着那片象征着秩序与束缚,也象征着短暂安全的、被灯火和雾气共同包裹的安全区,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