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越野车在荒芜的公路上磕磕绊绊行驶了大半天。
随着逐渐接近地图上标记的军区驻地范围,路上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废弃的车辆被有序地推到路边,清理出了一条通畅的道路。远处开始出现巡逻队的踪影,他们穿着略旧但整齐的军装,装备精良。
当越野车经过时,巡逻士兵会投来警惕但守序的目光,并未加以阻拦。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原上,一片庞大的军事设施出现在地平线上。
高耸的围墙由钢筋混凝土和钢板构筑,墙上电网密布,了望塔林立,重型武器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与省城安全区不同,这里秩序井然,透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钢铁意志。
大门处设有重重关卡。
在核查了祝一宁的身份信息,并简单询问了来意后,她们被允许进入外围区域进行登记和检疫。
请理解,这是必要的程序。一名负责接待的年轻军官解释道,我们需要确保没有携带未知的病原体。
祝一宁配合着所有检查,但内心并未放松警惕。
她注意到这里的幸存者虽然看起来比外面的人健康,但眼神中也带着一丝疲惫。
她抱着依旧有些虚弱的星涵,对安在璇低声道:记住,我们只在这里暂时休整。
末世里,军区驻地也只是相对可靠,并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区。
安在璇点点头。
大黄和来米则显得有些焦躁,这里密集的人气和陌生的环境让它们本能地警惕。
在检疫区,她们遇到了侦察排的排长李剑锋。
李剑锋正在检疫区巡查,注意到她们的车辆特征与侦察排汇报的相符,便走过来确认。
祝同志,你们没事就好。李剑锋朝她敬了个礼,你们提供的情报非常关键,帮助我们成功拦截了那批被掠夺的稀土。
那是我们该做的。祝一宁平静地回答。
李剑锋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这里相对安全,医疗条件也尚可。你们可以先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当天晚上,她们被分配到一个临时住所。
在领取配给时,祝一宁亲眼目睹了两个幸存者小队为了争夺食物而发生争执,最后还是士兵介入才平息。
所谓的秩序之下,资源的紧张和竞争依然存在。
安在璇看着这一幕,轻声说:这里确实比外面安全,但......
但不是久留之地。祝一宁接上她的话,等星涵再好些,我们就离开。
——
这些天,林砚白借着巡逻的机会,尽可能地在第六区内收集信息。
他站在第六区地势较高的地方,远远望向第四区所在的方向。
那里被单独的高墙电网环绕,是整个安全区里守卫最森严的区域,跟其他几个区稍显不同,估计是后期改造过。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躺在集装箱小屋的床上,偶尔能听到从第四区方向传来的沉闷声响——像是某种大型设备的持续嗡鸣,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似人声的异响。
当风向正好时,空气中会飘来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怪异气味,像是福尔马林混合着别的什么。
这天,王魁找到他,脸上带着异样的兴奋:老弟,有个好差事,哥哥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
什么差事?林砚白心中警铃大作。
第四区那边,需要几个临时搬运工,帮忙运送一些实验器材王魁压低声音,进去干一天,抵得上这里半个月的工分!还能让你见识见识里面的好东西
林砚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机会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但这无疑也是一脚踏入鬼门关。
他想起小陈被带走时那双信任的眼睛,想起那些消失在第四区的同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一丝畏惧:魁哥,这......里面到底安不安全?我听说进去的人都没再出来......
放屁!王魁眼睛一瞪,那是他们表现好,被留在里面享福了!你小子要是不想去,有的是人抢着去!
去!我去!林砚白连忙表态,陪着笑脸,我这不是......有点紧张嘛。
王魁这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哥哥我还能害你?明天早上七点,到第四区东侧门报到,报我的名字。
当晚,林砚白在自己的小屋里,将这段时间记录信息的小册子用防水布仔细包裹好,藏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
他看着窗外第六区麻木的人群,望向第四区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建筑轮廓,眼神决绝。
明天,他就要走进第四区,去揭开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他的指尖拂过鬓角,那里的白发在微光下愈发显眼。
第二天清晨,林砚白准时来到第四区东侧门。
与他预想的特殊区域不同,第四区入口看起来和其他区域并无二致——同样的水泥围墙,同样的铁丝网,只是守卫明显更多,检查也更严格。
排队进入的人看起来确实比其他区的居民精神状态好些,衣着也相对整洁。
王魁介绍来的。林砚白报上名字。
守卫仔细核对名单,递给他一个不同颜色的临时腕带:仓储区临时工,按规定路线走。
他被带进一个看似普通的仓库区,这里的建筑和其他区一样简陋。
与其他区域不同的是,这里居然恢复了一台老式柴油发电机,轰隆的声响在仓库里回荡。
把箱子搬到下面去。工头指着仓库角落一个向下的斜坡通道。
那不是什么电梯,而是一个用水泥加固的之字形坡道,坡度很陡,显然是在复合型地球脉冲信号事件后人工开挖的。
他们推着装载货物的平板车,沿着粗糙的水泥坡道缓缓下行。
越往下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那股他在第六区夜晚偶尔闻到的、混合着福尔马林与腐败的怪异气味,变得越来越浓烈。
坡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两侧有持枪守卫。
检查过腕带后,铁门被缓缓推开。
眼前的景象与地上判若两地。
这里的照明依靠挂在墙上的应急灯和煤油灯,光线昏暗而摇曳。
空气污浊难闻,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和某种...像是人或动物发出的压抑声响。
他们被一个面色冷漠、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接手。
跟上,别东张西望。对方的语气毫无温度。
他们推着车走在狭窄的通道里,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只有编号。
在经过一扇半掩的门时,林砚白瞥见里面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围在一个被束缚在金属床上的人形旁边。
就在这时,前方另一扇门打开,两个工作人员推着一个移动担架出来,上面盖着白布,但一只干枯的手垂落在外,手腕上套着一个熟悉的编码腕带——
那是他们进入第六区时被强制戴上的。
推车的人低声抱怨:......消耗太快了,这批志愿者质量又不行......
注意场合!同伴立即制止。
那人立刻噤声,警惕地扫了林砚白他们这些临时工一眼,迅速推着担架拐进了另一个通道。
林砚白低下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明白了,地上那普通的仓库区只是幌子,真正的人间地狱,深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
而所谓的志愿者,很可能就是像小陈那样,从第六区被上来的人!
他必须找到更多证据,找到小陈的下落。
但在这里,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他握紧了推车的手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继续朝着幽深的地下长廊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