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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魏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崔琇缓缓收回视线,盯着桌上冯兰芷送来的腊梅。

孙瑞笑吟吟地伸手去拿:主子这里已摆着一瓶了,再多反倒失了雅致。这些不如赏给奴婢们,也好让大家都沾沾这梅花的香气。

崔琇唇角微扬,孙瑞会意地福了一礼,抱着那束腊梅轻快地退了出去。

这等东西自然不能留着碍主子的眼,却断不能随意丢弃,回头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会坏了主子的声名。

魏晔今日翻的是谢充容的牌子,春锦阁接到消息,里里外外都忙着张罗侍驾事宜,倒对外头的风吹草动反应慢了些。

听闻圣驾去了昆玉阁,谢充容心下暗喜,命人给她梳妆更衣。若能借着赏梅的由头过去伴驾,再与皇上一同回来,那自是再好不过。谁知珠钗还未簪妥,外头就传来冯才人去了昆玉阁的消息。

谢充容气得将手中的螺子黛扔到了地上,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先是崔琇,又是冯兰芷,她们姐妹莫不是专程来克我的?怀着身子还不安分,这般上赶着媚主,也不怕……”

小宫女捧着金钗小心翼翼地问:“那……主子咱们还去吗?”

“去做什么?”铜镜中映出谢充容骤然冷下的神色,“上赶着去讨没脸么?”

她可没忘记,上回皇上扔下她就走了。

得知冯兰芷被送走的消息时,谢充容心中十分痛快:“活该,还真的以为皇上什么香的臭的都喜欢吗?”

转头吩咐宫人仔细预备着,皇上今日翻的可是她的牌子。

宫灯次第亮起,却迟迟不见圣驾,谢充容不安地在殿里走动,唤来李忠出去打听消息。

李忠出去遛了一圈回来,觑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回主子,圣驾出了昆玉阁,便......便往仙客轩去了。”

瞧着主子要动怒,南星轻轻扶住她,低声劝道:“主子别急,戌时的更鼓还未响呢!您这会子若是动了气,万一圣驾突然临幸,瞧见您……”

谢充容瞧了她一眼,深深吸了口气,生生将怒意压了下去,掌心掐出几道月牙痕,心里将她们姐妹骂了千遍——真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一个两个都这般会勾人!

好在魏晔终是到了春锦阁,谢充容随在他身后,脸上有了笑意,到底皇上还是记挂着她的。

一晃到了除夕,崔琇从宫宴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酸得不行,等青玉替她拆了花冠,顿觉头上一轻,整个人都清明了。

崔琇沐浴完毕,换上素绸寝衣,倦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强撑着去看案头备好的节礼。明日母亲要进宫赴宴,正好将这些带出宫去。

崔琇细看了看,忽而想起什么,吩咐道:去将前儿得的那方鸽血红寻来,四妹妹春末行及笄礼,算作我的一点心意。

又拣了两方上好的端砚,一方给二哥,一方给三弟,都用锦盒仔细装了。

青玉瞧着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显是困极,忙搀着她往绣床去:主子宽心,节礼都置办妥当了。再多些,夫人出宫时反倒不便携带。

“一年统共就见这么两回,恨不能将自己也塞进那礼箱才好。”她揉了揉眉心,累了一天,都去歇着罢,明日记得早些唤我。”

冯氏进了仙客轩,按着规矩先请安。

崔琇眼眶微红,待她行完礼,急急上前搀住,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母亲快别多礼,坐着说话吧!

她引着人到榻边坐下,冯氏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多谢娘娘。”

上过了茶点,孙瑞朝杏雨、梨云使了个眼色,领着她们悄声退下,只留了青玉和红钏在殿里伺候。

冯氏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儿纤细的腕骨,声音发颤:娘娘清减了……你父亲说您遭人算计时,我这心呐就都揉成瓣了……”

说着说着就流泪了。

崔琇取出帕子,轻轻给她擦脸:“母亲快别伤心,您看,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

崔琇倾身凑近母亲耳畔,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说到是她是故意沾了麝香,冯氏骤然变了脸色:“你这孩子……”

话到这里却没有再说,冯氏何尝不明白,这分明是逼不得已的险招?思及此,心头那阵酸楚愈发翻涌,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崔琇顺势扯开了话头,问起了家中众人,得知三弟明年要下场科考,崔琇一点儿都不意外。

世家子弟本可由家族举荐入仕,虽说父亲素来与本家疏远,不过若真开口,祖父想必也乐得成全。祖父曾私底下问过两位兄长,可惜大哥一心只想从军,二哥自小就仰慕父亲,执意要自己科举入仕。

如今三弟也是如此,宁肯寒窗苦读也不愿借势青云,这般自立自强的性子,倒真真是承了崔氏门风。

“四妹马上就要办及笄礼,家中可有替她相看?”

冯氏微微颔首:“早就打算起来了,你父亲的意思,想在春闱的寒门举子里,择个品性端方的。”

父亲如今管着皇上的钱袋子,待北地战事平息,长兄定然少不了封赏,朝中无人会这般不识趣去压他的功劳;至于二兄......若她料得不错,春闱后怕是要腾挪出几个缺来。

这般想来,若四妹妹再攀高门,崔家反倒树大招风。如今圣上有意擢拔寒门制衡世家,这般安排倒是长远之计。况且有父亲在朝中周旋,这位未来妹夫的仕途,也不会太过坎坷。

崔琇沉吟片刻:“父亲这般安排倒也妥当,只是这人千万要好好挑选,别委屈了四妹妹。二哥那里?”

冯氏恨得直咬牙:“这孽障怕是来讨债的!我与你父亲精挑细选了好几位闺秀,他倒好,个个推说无意。什么无心婚配?不如让他守着那满屋子的圣贤书过一辈子罢!”

崔琇忍俊不禁,为她续了盏新茶:“母亲消消气,二兄到底是男儿身,婚事原不必这般着急的。而且若我猜得没错,二兄怕是等着外放……”

“罢了,不说这些。”冯氏摆摆手,取出两枚荷包,递给青玉与红钏:“这一年辛苦你们,里头装着两尾赤金小鱼,权当给你们添个彩头。”

青玉二人笑着接过,冯氏拉着崔琇来到紫檀桌前,指着桌上整齐码着的数个雕花木匣:“莫仗着年轻就胡来,平日里要多注意保养着,我带了些燕窝、红参,让青玉她们炖了给你补身体。这红参是你大哥特意从北地送回来的,最是补气养元。”

崔琇着母亲絮絮叮嘱的模样,眼角不觉泛起温软的笑意。

冯氏从中拣出两盒:“这些回头让人给兰芷送去,她有了身子也该好生将养着。”

冯氏话音方落,却不见崔琇应答。她侧首望去,瞧见青玉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面上笑意顿时凝住:这是......出了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