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府的城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张清翻身跃上白马，梨花枪斜背在身后，腰间的石囊里新添了十几枚磨得溜圆的鹅卵石。丁得孙与龚旺牵着两匹战马跟在身后，甲胄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将军，真要跟关胜去济州？”丁得孙忍不住拽了拽缰绳，“那可是梁山的地盘，万一他们……”
“放心。”张清勒住马，回头望了眼城头上的百姓，那些人正挥着粗布头巾送行，“关胜不是童贯，宋姜也不是滥杀之辈。若他们真要动手，我这飞石也不是吃素的。”他拍了拍石囊，石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们守好东昌，我最多五日便回。”
龚旺将一个油纸包塞进他怀里：“这是刚烙的麦饼，路上垫垫。若真见了梁山那些好汉，替俺问问，黑旋风李逵的斧头，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张清笑了：“等我回来，让你跟他比划比划。”
此时的梁山军大营外，关胜已换了身素色战袍，青龙偃月刀悬在马鞍旁。张清的白马与关胜的赤兔马在城外相遇，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扬鞭：“走！”
晨光把官道尽头的济州城照得愈发清晰，张清的白马踏着露水前行，蹄铁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像在叩问他自己的心。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囊，里面的鹅卵石硌得掌心发沉。龚旺塞给他的麦饼还揣在怀里，带着余温——那是东昌百姓的心意，也是他肩上的分量。“真要信关胜？”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在嘀咕。他想起童贯征粮时百姓的哭嚎，想起关胜明明能乘他石囊空了追杀，却偏偏收了刀。这等磊落，倒比朝堂上那些满口仁义的官老爷可信些。
瞥向身旁的关胜，见他正望着田埂间的农夫出神，青龙偃月刀的刀穗在风中轻轻摇晃。张清忽然开口：“关将军，你就不怕我到了济州，反戈一击？”
关胜转过头，丹凤眼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张将军若想动手，昨夜在落马坡便动手了。”他勒了勒缰绳，赤兔马打了个响鼻，“某怕的不是你，是这世道……怕护不住百姓的人，反倒成了朝廷要捉拿的‘反贼’。”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张清心里。他想起自己守东昌十年，拒过童贯的贿赂，挡过贪官的盘剥。若梁山真能容得下护民的好汉，这“贼寇”的名声，倒也未必那么刺耳。
关胜指着那些农夫，“百姓要的，从来不是谁打赢谁，而是能安安稳稳种好自己的田。”
张清望着那些沾满泥水的笑脸，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这趟济州之行，或许比想象中更重要。
……
大运河上，一艘乌篷船正顺流而下。船舱里，卢俊义正对着地图沉思，燕青在一旁研墨，卢夫人安静坐在一旁，眼神一刻不曾离开过卢俊义的脸庞。
宋姜与扈三娘坐在船头，望着两岸掠过的芦苇，话语里带着对梁山的期许。
“时迁已提前回济州报信，说咱们带回了蔡福、蔡庆兄弟，还请来了卢员外。要让王焕将军摆酒呢！”扈三娘擦拭着双刀，刀刃映着她眼底的笑意，“不知朱武军师和关胜将军在东昌府的战况如何？”
宋姜望着水面上的涟漪：“张清的飞石不容小嘘，此行战况如何真的不好说，但如果能说动张清归顺，再加上张清手下两员副将，也都是武艺超群的好汉，我梁山再添这三员大将，日后对抗朝廷，便更多了几分底气。”
“张清的飞石，再加上卢员外的枪……”扈三娘掰着手指头数，忽然笑出声，“真要凑到一块，怕是童贯派来十万大军都不够看。”
船舱里传来卢俊义的声音：“宋头领，扈姑娘，前面快到济州码头了吧？”
“快了。”宋姜探头进来，“卢员外放宽心，济州虽比不得大名府繁华，却有咱们自己的弟兄，没人敢再欺负到您头上。”
卢俊义抚摸着腰间的佩剑，那是他重新配的新剑，剑鞘上没有华丽的纹饰，却比从前那柄更称手。
船行至济州码头时，岸边已站着不少弟兄。时迁老远就挥着手：“公明哥哥！卢员外！可算盼到你们了！”他身后，王焕、韩存保、武松、鲁智深等人都来了，个个脸上带着笑意。
卢俊义刚踏上码头，鲁智深就提着禅杖凑上来：“这位便是卢员外？俺听公明哥哥说你枪法了得，改日定要讨教讨教！”
“不敢当。”卢俊义拱手，“久闻花和尚大名，是卢某失礼了。”
众人正说着，忽然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骑快马奔来，马上的情报处弟兄翻身下马：“宋头领！张清将军跟关胜将军快到济州城了！张清将军还带了话，说要亲自见公明哥哥！”
宋姜眼睛一亮：“来得正好！走，咱们去城门口迎迎！”
扈三娘拍了拍卢俊义的胳膊：“卢员外，一起去瞧瞧？张清的飞石，关胜的刀法，今日正好开开眼。”
卢俊义望着济州城的方向，那里的城门在阳光下敞开着，像在迎接四方的好汉。他点了点头，握紧了腰间的新剑：“好，去瞧瞧。”
队伍朝着城门走去，鲁智深与武松勾肩搭背，说着昨夜的酒；时迁与卢俊义谈论着他在大名府的探听到卢俊义盛名的情景；宋姜与扈三娘走在最前，低声商议着如何与张清会面谈话。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渐渐系到了一起。
而此时的济州城外，张清与关胜并肩而行，已能看见城头飘扬的“替天行道”大旗。
“快到了。”关胜勒住马，“前面那队人，像是来接咱们的。”
张清眯起眼，看清为首那人正是宋姜，身旁还站着个红妆女子，想必就是扈三娘。他忽然笑了：“看来，这济州城，比想象中热闹。”
两拨人马在城门口相遇，宋姜快步上前，对着张清与关胜拱手：“张将军，关将军，一路辛苦。”
张清翻身下马，回了一礼：“宋头领客气。”
关胜也跳下马，青龙偃月刀轻轻顿在地上：“公明哥哥，幸不辱命，今日邀张将军前来一叙。”
阳光穿过众人的肩头，落在地上，将所有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