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混天圣地后山。
一条只有历代圣主与道子才有资格知晓的隐秘古道出口处，浓云遮月，四周一片漆黑，气氛十分压抑。
混天圣主静静站着，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黑衣青年，一向威严的脸上神色复杂。
“凌渊。”
圣主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件平平无奇的灰色道袍递了过去。
“这是须弥道袍，是我圣地最后一件空间属性的圣品法宝。”
“穿上它，用你的混沌之力催动，能在短时间内扭曲周身的光线和气息。就算是圣人，如果不刻意探查，也难以发现你的踪迹。”
“记住，催动它消耗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凌渊默默接过道袍。
道袍入手极轻，分量却无比沉重。
他知道，这或许是圣地最后几件压箱底的宝贝之一。
圣主为了他，已经倾其所有。
“孩子……”
圣主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重重拍了拍凌渊的肩膀。
“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只要你还活着，我混天圣地就有希望！”
“弟子明白。”
凌渊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洛神走了上来。
她没看圣主，清冷的目光只是痴痴地看着凌渊。
偶尔有月光穿过云层，照亮她苍白的脸。
她本就绝色，此时更显憔悴，让人心疼。
她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抬起手，将一枚通体血红的玉佩系在凌渊腰间。
那玉佩仿佛有生命，正在微微跳动。
“这是同心玉，我用心头血温养了七七四十九天。”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无论你身在何方，只要玉不碎，我就能感知到你还活着。”
“若玉碎……”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但眼神中的决绝已说明一切。
玉碎，人亡。
她会随他而去。
凌渊心中一颤。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只因紧张而微凉的手。
“放心。”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等我回来。”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人，又回望了一眼夜幕中的圣地群山。
然后，他随即转身，毫不犹豫。
一步踏出，身形便融入无尽的黑暗中，再无声息。
只留下圣主沉重的叹息，和洛神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 三天后。
东荒边境，万兽山脉。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
凌渊的身影在林间飞速穿行。
他早已换上了那件须弥道袍。
这件空间至宝果然不凡。
以他如今皇者境的混沌之力催动，整个身形都变得半透明，若有若无，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所有气息也都被一层扭曲的空间之力牢牢锁在体内。
这三天他昼伏夜出，一路避开了姜家设下的数个秘密岗哨，没有惊动任何人。
然而连续的高速潜行，对他消耗同样巨大。
他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布下几道简单的敛息阵法，准备调息。
盘膝坐下，他运转起《混沌吞天诀》。
但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在圣地时，精纯的天地元气对他召之即来。
可在这里，当他试图吸纳周围的天地元气时，却清晰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排斥感。
那些天地元气仿佛长了眼睛，本能的在躲避他的靠近。
他吸纳元气的效率，比在圣地时竟凭空下降了三成不止。
“天道厌弃……”凌渊缓缓睁开眼，自语道。
他抚摸着眉心处时刻散发着温热的“天”字烙印，眼神冰冷。
“好家伙，这么快就开始给我上强度了？被整个世界的法则拉黑，就是这种感觉？连修炼都要给我限速？”
“那所谓的‘万灵之敌’，又会以何种形式出现？”
就在凌渊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咆哮，毫无征兆的从山脉最深处炸响！
咆哮声中蕴含着一股狂暴的毁灭意志！
轰隆隆！
整座万兽山脉都在这声咆哮下剧烈颤抖。
无数低阶妖兽在这恐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匍匐在地，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山洞内，凌渊脸色一变。
他猛地抬头，望向咆哮声传来的方向。
一股庞大的妖气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长空，笔直的朝着他所在的山洞狂涌而来！
妖气中没有任何理智。
只有一种原始的疯狂贪婪，仿佛饿极了的野兽看到了美味。
而那贪婪的目标，正是他眉心处的天痕罪印！
来了！
凌渊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闪便冲出山洞，悬浮在半空。
他知道，躲是没用的。
在这该死的烙印面前，他就是黑夜里唯一的太阳。
紧接着，
远方天际，一道巨大的黑影撞碎重重山峦，出现在凌渊的视野中。
那是一头体长超过千丈的巨兽。
它通体覆盖着黑铁般的狰狞鳞甲，身下长着九只粗壮利爪，修长的脖颈上更是长着九颗狰狞的蛟龙头颅。
每个头颅都散发着不同属性的毁灭气息，火焰，寒冰，雷霆，剧毒，不一而足。
皇者境巅峰妖兽——九头魔蛟！
这种级别的太古异种，按理说应该常年沉睡在地脉深处，轻易不会苏醒。
可此刻，它那十八只灯笼般的眼睛全都变成了血红色，毫无理智的死死锁定着凌渊的眉心，发出震天嘶吼。
“原来……这就是‘万灵之敌’……”
凌渊握紧混沌神枪，眼神冷冽。
“连沉睡的老怪物都能强行唤醒，变成只知道扑食的野兽么？”
“有意思。”
吼！
那九头魔蛟根本不给凌渊任何思考的时间。
它九颗头颅齐齐张开巨口。
轰！
九道颜色各异的毁灭光柱瞬间交织而来，封锁了凌渊所有的退路，每一道光柱都足以重创普通皇者。
“混沌领域！”
凌渊低喝一声。
嗡的一声，灰蒙蒙的领域轰然展开。
然而领域张开的瞬间，凌渊的脸色便微微一沉。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混沌领域运转时，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感。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他的领域。
那种言出法随的掌控感，竟被硬生生削弱了一成。
天道厌弃！
轰轰轰！
九道毁灭光柱狠狠轰在混沌领域上，爆发出震天巨响。
整个领域都在剧烈颤抖。
“畜生！找死！”
凌渊眼中杀机一闪，没有后退，反而手持混沌神枪主动迎了上去。
一场人与兽的搏杀，在这万兽山脉深处骤然爆发。
一人一蛟从地面打到高空，又从高空撞入大地，所过之处山川崩裂，江河倒灌。
那九头魔蛟状若疯魔，完全放弃防御，只是用庞大的身躯和九种本命神通，对凌渊进行着疯狂的攻击。
而凌渊则在被削弱了一成的领域中辗转腾挪，每一枪都刁钻狠辣，直指魔蛟要害。
噗嗤！
混沌神枪裹挟着分解万物的力量，狠狠刺穿了魔蛟其中一颗喷吐火焰的头颅。
然而不等他将那头颅彻底绞碎，另外八颗头颅的攻击便已铺天盖地而来。
凌渊不得不抽枪暴退。
凌渊第一次深刻体会到“逆天而行”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他不仅要对抗眼前这头疯魔的畜生，更要对抗这整个天地对他无处不在的压制。
足足鏖战了半个时辰。
在付出了体内混沌之力消耗过半的代价后，凌渊终于抓住一个机会。
他以硬抗三道神通光柱，被轰得气血翻腾为代价，换来一个突进到九头魔蛟本体上方的机会。
“给我……死！”
凌渊双目赤红，将体内剩余的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混沌神枪之上。
嗡！
残破的帝兵发出一声长鸣。
一道凝实的灰色枪芒从天而降，狠狠钉入九头魔蛟九颗头颅连接身体的唯一要害——逆鳞之处！
混沌归源，全力爆发！
吼…… 九头魔蛟九颗巨大的头颅，同时发出一声充满痛苦与不甘的悲鸣。
它庞大的身躯，从被枪芒击中的地方开始寸寸碎裂，最终化作漫天的混沌之气与精纯的妖力，消散在天地之间。
呼……呼…… 凌渊手持长枪悬浮在半空，大口喘着粗气。
他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
这一战赢了，但赢得一点也不轻松。
他看着自己因催动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眼神愈发冰冷。
“这才只是开始么……”
他没有停留，转身便要离开这片早已化作狼藉的战场。
然而。
就在凌渊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后不久。
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片战场的上空。
来人正是墨绝尘。
他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残留的、夹杂着天痕罪印气息的混沌之力，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找到了……我的祭品……竟然主动走出了那个坚固的牢笼……”
他舔了舔嘴角，眼神玩味。
“游戏，开始了……”
他没有急着追上去。
他很有耐心，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之中，远远的跟了上去。
他要好好欣赏自己的猎物挣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