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兮阁前的粥棚还在冒着袅袅炊烟，每日施粮的队伍排到街角，叶灵兮却在忙碌的赈灾间隙，始终记挂着与赵景珩的盟约。这日午后，趁着苏文渊清点赈灾账目，她屏退左右，将他召至二楼僻静的雅间。
雅间内陈设简单，只一张圆桌、几把木椅，窗外是永安街的熙攘人声，恰好能掩盖屋内的谈话。叶灵兮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语气凝重：“苏掌柜，赈灾之事虽急，却还有一件事，需你暗中相助。”
苏文渊放下账本，神色一凛：“姑娘请讲，在下定当办妥。”他知道，能让叶灵兮如此郑重的，必是关乎全局的大事。
“你可知瑞王赵景珩？”叶灵兮抬眸，目光锐利如锋。苏文渊心中一惊，瑞王的名号他自然听过——当年北境战神，因“谋逆”被贬，如今在青州隐居，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敏感人物。他虽隐约察觉叶灵兮与瑞王有所关联，却从未敢深究，此刻听闻她主动提及，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姑娘放心，在下明白分寸。”苏文渊压低声音，语气坚定，“此事绝不敢对外透露半分。”
叶灵兮满意点头，缓缓道来：“当年瑞王被贬，麾下旧部多受牵连，或被流放，或隐姓埋名。我听闻，不少旧部隐居在青州一带，他们曾是北境军中的精锐，若能将他们重新凝聚，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期许：“我需要你利用在青州商界的人脉，暗中查探这些人的下落。他们当年多是武将，即便隐居，也会留有痕迹——或许是行事作风带着军旅气，或许是身上有旧伤，又或许是对当年北境战事格外关注。你留意打听那些‘有军旅背景、行事低调、在瑞王出事后来到青州’的人，若有线索，立刻告知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苏文渊心中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叶灵兮救灾不仅是为了民心，更是在为长远布局——若能拉拢瑞王旧部，灵兮阁便有了武力支撑，日后与二皇子党羽对抗，也多了几分底气。他郑重躬身：“姑娘放心，此事交给我。我会借着采购粮食、联络受灾农户的机会，暗中打探，绝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接下来的半月，苏文渊一边忙着赈灾物资的调配，一边将查探旧部的事记在心头。他本就是老青州，又因灵兮阁救灾一事声名鹊起，往来接触的商户、农户不计其数，打探消息事半功倍。
这日，他带着伙计去城西采购粗粮，路过一处偏僻的山坳时，见一位猎户正背着弓箭下山。那猎户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高大挺拔，即便穿着粗布短褂，也难掩一身硬朗气质。他背上的弓箭做工精良，绝非寻常猎户所有，更难得的是，他走路时脚步沉稳，落脚精准，带着明显的军旅步法。
苏文渊心中一动，故意走上前搭话：“这位猎户大哥，今日收获如何？我是城里灵兮阁的，正要采购些野味，不知您这儿有吗？”
猎户抬眸看他，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他的衣着后，语气平淡：“今日没什么收获，姑娘若要野味，改日再来吧。”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苏文渊连忙叫住他，指着他背上的弓箭笑道，“大哥这弓箭真不错，一看就是好手。我年轻时也喜欢射箭，只是技艺不精，不知大哥师从何处？”
猎户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并未直接否认：“不过是山野村夫，自学成才罢了，当不得‘好手’二字。”话虽谦逊，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傲气。
苏文渊见状，心中已有几分笃定。他不再追问，笑着递过一锭银子：“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这点银子您拿着，权当是我预订野味的定金，改日我再来拜访。对了，还未请教大哥高姓大名？”
“姓王。”猎户接过银子，却并未多言，转身便走进了山林深处。
苏文渊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王猎户不仅身手不凡，言行间更是透着谨慎，与叶灵兮描述的“隐居旧部”极为吻合。他记下此处地址，又继续前往城南采购。
城南有一家铁匠铺，铺面不大，却因打造的铁器锋利耐用，在当地小有名气。苏文渊早有耳闻，此次特意绕路前来。铁匠铺内，一位身材魁梧的铁匠正在打铁，火星四溅中，他挥锤的动作沉稳有力，每一击都精准落在铁坯上，带着一种节律感。
苏文渊站在门口观望片刻，见铁匠停下休息，便走上前道：“张师傅，我是灵兮阁的苏文渊，想定制一批镰刀，给受灾的农户用，不知您这儿能做吗？”
这位铁匠便是铺主张烈，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头看他：“苏掌柜客气了，灵兮阁救灾的事，我听说了。镰刀可以做，只是最近订单多，可能要等几日。”
“无妨，只要能尽快送到农户手中就好。”苏文渊笑着应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臂——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虽已愈合，却仍能看出是刀伤，绝非打铁能留下的痕迹。
他心中一动，故意提起当年的北境战事：“说起来，当年北境打仗时，我在京城见过不少军中铁匠，打造的兵器那才叫厉害。张师傅这手艺，比起那些军中铁匠，也不遑多让啊。”
张烈手中的铁锤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平静：“苏掌柜过奖了，我不过是个普通铁匠，哪能和军中匠人相比。”话虽如此，他握着铁锤的手却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苏文渊见状，心中已有定论。他不再多言，敲定了镰刀的订单后便告辞离开。
回到灵兮阁，苏文渊立刻去见叶灵兮，将这半月的打探结果一一禀报：“姑娘，查到两位可疑之人。城西的王猎户，箭术精湛，步法沉稳，言行间透着警惕，极有可能是当年北境军中的神射手；城南的张铁匠，手臂有旧刀伤，提及北境军时反应异常，据说他正是在瑞王出事那年来到青州，传闻曾是瑞王麾下的亲兵队长。”
叶灵兮闻言，眼中瞬间亮起光芒，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的天空，语气难掩激动：“太好了！终于有线索了！这两人一个是神射手，一个是亲兵队长，都是当年瑞王的心腹，若能将他们争取过来，整合旧部的事便成功了一半。”
苏文渊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也由衷地为她高兴：“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不要我去进一步确认他们的身份？”
“不必急。”叶灵兮转过身，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他们隐居多年，必然心存戒备，冒然接触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先暗中观察，了解他们的近况与难处，再寻合适的时机接触。你继续留意其他线索，若还有其他旧部的消息，及时告诉我。”
“是！”苏文渊领命退下。
雅间内，叶灵兮重新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思绪翻涌。她知道，找到王猎户与张烈，只是整合势力的第一步，后续还有更多的困难等着她——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如何帮助他们摆脱困境？如何将分散的旧部凝聚起来？
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希望。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桌上的账本上，仿佛为这艰难的布局，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她知道，只要一步一个脚印，终能将赵景珩的旧部重新凝聚，为他们的复仇之路，增添最坚实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