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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佐化家那扇破门板,被我用肩膀撞开时,发出的吱嘎声,混着他粗重得拉风箱般的喘息,在黎明前死寂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几乎是滚进堂屋的,浑身湿透,泥浆混着暗河特有的腥锈味,缠着破布条的手掌死死按在胸口,那里,掌心烙印的位置,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焊在了骨头上,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灼痛,顺着胳膊筋脉一路窜到肩胛骨。

我瘫倒在冰冷的地面,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

不是因为冷,是那股子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阴寒的后怕。夜鸹子洞暗河里那团幽蓝的鬼光,还有那双冰冷滑腻、试图将我拖入深渊的“手”,比水鬼扯脚更让我胆寒。

堂屋神龛上,将尽未尽的线香猛地爆开几点火星,香烟乱晃。

里屋传来刘佐化老先生急促、带着痰音的咳嗽,接着是摸索着下床的窸窣声。

一盏煤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照驱散不了多少黑暗,反而将我的狼狈照得一清二楚。刘佐化一只手托着灯凑近,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比灯光还黄。他没说话,空着的手直接伸向我紧捂的右手。

“嘶——!”

当刘佐化隔着湿透的、沾着河泥的破布,手指刚触到烙印边缘,我就疼得猛地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刘佐化的手像被蝎子蜇了般缩回,指尖竟泛起一丝不正常的青黑色,微微颤抖着。

他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

他转身,从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蔑箩里,翻出几样东西:一把晒干的、带着辛辣气味的艾草,一小包用旧报纸裹着的、刺鼻的硫磺粉,还有半瓶浑浊的、自家酿的包谷烧酒。

刘佐化老先生示意我摊开手掌。

我咬着牙,用另一只稍微好些的手,哆嗦着,一层层解开那早已被血、水和泥浆浸透的破布条。布条黏在皮肉上,每撕开一点,都带下些许模糊的血肉。

当掌心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连我自己都倒抽一口冷气!

那原本只是一个铜钱大小的青黑印记,此刻竟已蔓延到近乎覆盖整个掌心!颜色变得更深,近乎墨黑,边缘不再是模糊的,而是生出无数细密、扭曲的黑色纹路,像活物的触须,正缓慢地、一鼓一鼓地朝着手腕方向蠕动!印记中心的皮肤,甚至微微凹陷下去,形成一个诡异的、类似旋涡状的褶皱。

刘佐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拔掉包谷烧的瓶塞,没有犹豫,将辛辣的酒液直接浇在烙印上!

“嗤——!”

一股白汽腾起!伴随着的,是我一声撕心裂肺的、无声的惨嚎!我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起,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那感觉,不是酒辣刺激的烧痛,而是像滚油泼进了伤口,烙印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怒,疯狂地扭动、挣扎般的痛!

刘老先生紧接着将艾草和硫磺粉混合,用酒调成糊状,狠狠敷在那不断蠕动的黑色印记上。

瞬间,艾草的辛辣和硫磺的刺鼻味混合着皮肉灼烧的焦糊气,充斥了整个堂屋。

我疼得几乎昏死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但奇怪的是,那原本缓慢蔓延的黑色纹路,似乎被这猛烈的刺激暂时压制住了,蠕动感缓了下来。

刘老先生喘着粗气,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旧粗布,将我的手掌紧紧缠裹起来。他的动作不再从容,带着一种罕见的急躁和凝重。

“这玩意……不是一般的‘矿吼子’咒……” 刘老先生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低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虚脱的我听(不过我听不到)。“这东西……像是活的……在靠吸你的阳气长……夜鸹子洞那潭死水底下……怕不是埋着更邪门的东西……那蓝光……是它在‘招魂’?”

他猛地抓住我没受伤的左臂,眼睛逼视着我:“你在水底下……除了那布条和光……还碰了啥?有没有……看到……像‘人’的东西?”

我虚弱地摇头。

想起那节深蓝色的、材质奇怪的布条,忙用左手,从贴身湿透的衣襟里,哆哆嗦嗦地把它掏出来。那布条,即使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也隐隐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类似金属的冷光。

刘老先生接过布条,刚碰到手,就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缩回。

他脸色大变,将布条凑到灯下仔细查看。布条的边缘,有一种极其规整的、绝非手工撕扯或磨损形成的细微锯齿状结构。而且,这布,他从未见过,不是棉,不是麻,滑腻中带着韧性,倒像是……某种浸过特殊药水的兽皮?或者……根本不是阳间的料子?

“这……这料子……”

刘老先生喃喃道,眼神犹疑不定,“不像咱这山旮旯的东西……倒像是……老辈子人传说里……‘洞神’祭坛上……裹尸用的‘阴帛’……”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我:“这东西,你娘……不可能有!”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混沌的脑海!不是娘的?那怎么会出现在镇着“矿吼子”的铁棺材旁?是后来人带进去的?是谁?目的何在?

难道娘的失踪,和这更邪门的“洞神”、“阴帛”有关?

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谜团,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

刘老先生颓然坐倒在地,仿佛瞬间老了几岁。他看着我,眼神复杂:“这咒……我破不了啦……或许……只有找到这‘阴帛’的来历,找到那蓝光的源头,才有一线生机……”

他挣扎着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沉甸甸的旧木箱。

打开,里面不是法器,而是半块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入手冰凉的黑色石头,一捆用某种植物汁液染成暗红色、散发着苦涩气味的粗麻绳,还有一把刃口布满锯齿状豁口、却异常沉重的老旧石凿。

“这些东西……是我年轻时……跟一个老‘洞探子’留下的……”刘老先生声音沙哑,“他说……有些洞……是‘活’的……有‘心’……这些东西……或许能……暂时护着你……”

“后山……最深的老林子里……有个‘回音潭’……潭底有个洞口……老辈人传说……通着地下河的源头……也是……‘洞神’的地盘……你……敢不敢去?”

我看着掌心被粗布缠绕、依旧隐隐作痛的烙印,又看看那块诡异的“阴帛”,最后目光落在刘老先生那双充满恐惧却又带着一丝决然的眼中。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用没受伤的左手,紧紧握住了那把冰冷的石凿。

凿柄上传来的粗糙和沉重感,奇异地让我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