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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之内,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吴长生在石像的阴影中,静静地等待了半炷香的时间。

直到那股血腥味,都仿佛要浸入骨髓里,才缓缓现身。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一边倒的屠杀。

吴长生的目光,在那位被一掌隔空打死的九环刀壮汉身上,停留了最久。

后天境巅峰,在江湖上,已是一方好手,足以开馆收徒,受人敬仰。

可在那位神秘的七杀楼楼主面前,却脆弱得如同一只被随意踩死的虫子。

‘这就是先天……’

吴长生心中那份对更高“境界”的渴望,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火焰,瞬间燎原。

‘若无此等力量,即便得了神功,又如何能走出这座杀机四伏的古墓?’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但随即,阿婉在清溪镇门口,踮着脚为自己整理衣领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不能退。

吴长生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与杂念,都死死压下。

辨认了一下七杀楼离去的方向,收敛全部气息,如同一道真正的鬼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不算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更为庞大、空旷的墓室,出现在吴长生面前。

整座墓室由巨大的黑石建成,穹顶高悬,如同夜幕。

四角立着与真人等高的青铜仙鹤长信灯,灯中早已没了灯油,仙鹤的姿态优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然。

墓室的正中央,安放着一具巨大的、雕刻着龙虎云纹的青石棺椁。

那棺椁的体量,远超寻常,静静地停放在那里,仿佛一头蛰伏了千百年的巨兽,散发着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七杀楼的一行人,正散布在棺椁四周,举着火把,警惕地查探着。

火光摇曳,将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楼主,没有别的路了,看来宝物就在这棺椁之中!”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黑衣人,压抑着兴奋,对那戴着恶鬼面具的楼主说道。

“蠢货。”

楼主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此地机关重重,越是看似唾手可得,便越是凶险。都给本座仔细查探,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

众人凛然,开始更为细致地检查四周。

吴长生没有贸然进入,而是藏身在甬道入口的阴影里,将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静静地观察。

就在此时,那名刀疤脸的黑衣人,似乎是立功心切,在检查棺椁底座时,脚步移动过快,一脚踩在了棺椁前的一块微不可察的、略有松动的地砖之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在这死寂的墓室中,突兀地响起,如同死神的耳语。

“不好!”

刀疤脸脸色大变。

所有黑衣人,包括那名踩中机关的刀疤脸,动作都在瞬间凝固。

七杀楼楼主反应最快,厉喝一声:“聚!”

其余几名黑衣人闻言,毫不犹豫,身形闪动,瞬间向楼主所在的位置聚集。

几乎在同一时刻,墓室四周的墙壁之上,响起了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紧接着,墙壁上,凭空出现了成千上万个拳头大小的孔洞,黑洞洞的,如同魔鬼的眼睛。

“咻!咻!咻!咻!”

下一瞬,无数短箭,从那些孔洞中攒射而出!

箭雨来得太快,太密,根本没有任何闪躲的空间。

藏在甬道口的吴长生,只看了一眼,便觉浑身冰冷。

吴长生自问,若是自己身处其中,即便将《神行步》施展到极致,也绝无可能在这种无差别、全覆盖的攻击下生还。

然而,面对这绝死之局,七杀楼楼主,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只见那恶鬼面具之后,闪过一丝轻蔑。

楼主不退反进,一步踏出,挡在了所有手下的身前。

浑厚的、几乎凝结成实质的黑色真气,从体内喷薄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直径约有一丈的、不断流转的半透明气罩。

那气罩,并非静止不动,而像一个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叮!叮!叮!叮!当!当!当!”

无数毒箭,撞在那黑色的真气漩涡之上,竟发出了一阵如同暴雨敲打铁皮屋顶般的密集声响。

箭如雨下,却无一能够突破那层薄薄的真气罩。

七杀楼楼主,以及身后的几名手下,在这片死亡箭雨之中,竟是毫发无伤,宛若神魔。

约莫十几个呼吸之后,箭雨的势头,丝毫不见减弱。

七杀楼楼主似乎被这无穷无尽的噪音,惹得有些烦了。

“废物机关,当真聒噪!”

一声冷喝,楼主猛地转向其中一面布满孔洞的墙壁,抬起了右手。

吴长生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地抽向那只手掌。

墓室内的火把光芒,都为之扭曲。

随即,一掌拍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的爆鸣。

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的空气波纹,脱掌而出,横跨数十丈的距离,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那面坚硬的黑石墙壁之上。

“轰隆!”

一声巨响,终于在墓室中炸开。

整面墙壁,连同墙壁之后的所有机括、箭矢,都在这一掌之下,被彻底摧-毁,向内坍塌,化作了一地碎石。

箭雨,戛然而止。

墓室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碎石滚落的“沙沙”声。

-甬道的阴影里,吴长生看着那面坍塌的墙壁,看着那满地的碎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这,已经超出了吴长生的认知。

如果说,之前一掌隔空击杀后天巅峰,展现的是“境界”的碾压。

那么此刻,这一掌摧毁机关墙壁,展现的,就是纯粹的、不讲道理的、足以移山填海的绝对“力量”!

吴长生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走的“道”,与对方,截然不同。

自己的医术,自己的药理,自己那点在生死之间磨练出的计谋……是藏于袖中的针,是涂抹在匕首上的毒,是行走于阴影中的“术”。

而对方的武道,是横扫千军的刀,是摧城拔寨的锤,是君临于阳光之下的“力”!

自己的“术”,可以杀人于无形,可以决胜于毫厘,但前提是,需要时机,需要布局,需要敌人露出破绽。

而对方的“力”,却不需要任何前提。可以直接将棋盘连同棋手,一同掀翻在地,一同碾得粉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对这种绝对力量的渴望,如同最疯狂的野草,在吴长生的心中,破土而出,疯狂滋生。

吴长生死死地咬着牙,将身体更深地藏入黑暗之中。

眼神,却穿过黑暗,死死地盯着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身影。

那眼神中,不再只有恐惧与忌惮。

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我需要这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