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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的午后,总是弥漫着一股能让浮躁心气都沉静下来的药香。

开春之后,清溪镇的天气一日暖过一日。

午后的日头,没了冬日的清冷,多了几分融融暖意,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很是舒服。

阳光穿过街对面刚刚抽出新芽的槐树,筛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济世堂门口排队候诊的街坊邻居身上,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队伍排得不紧不慢,人们低声闲聊着,说些东家的长、西家的短,间或有几声咳嗽,也都带着一种安稳的底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走进这间药堂,见到那位年轻的吴大夫,再大的病痛,仿佛都能被那双温和而有力的手抚平。

自从吴长生将医术点到精通之境,前来求医问药的人便愈发多了。

寻常的伤风感冒、跌打损伤,往往只需吴长生看上一眼,听上几句,便能开出最对症的方子,又快又准,还不收诊金,只按方抓药,取个药材的本钱。

这份仁心仁术,让“吴神医”三个字,在清溪镇的分量,比县太爷的官印还要重上几分。

今日的队伍里,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说“病人”,其实镇上没人会把这个词同他联系起来。

来人是镇上最大的绸缎庄“锦绣坊”的东家,张员外。

这人年过五旬,生得虎背熊腰,面色红润,说话声如洪钟,平日里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个人能轻轻松松扛起一匹半人高的绸缎,身子骨比许多在码头上讨生活的年轻后生都要硬朗。

“吴大夫,劳烦给开几剂安神的方子!”

张员外人未到,声先至。

他蒲扇般的大手扒拉开人群,也不顾旁人,径直走到诊桌前坐下,那张结实的梨花木椅子,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周围排队的邻里都笑了起来,队伍里一个相熟的木匠打趣道:“张员外,您这身子,还需要安神?怕不是生意太好,晚上在家数银子数得手抽筋,睡不着吧!”

张员外闻言,得意地一拍胸脯,震得衣衫上的铜扣子嗡嗡作响:“哈哈哈,你这老小子,还真说对了一半!不过不是数银子,是愁银子太多,没处花!”

满堂哄笑,连吴长生都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吴长生抬起头,目光在张员外脸上一扫而过。

晋入精通之境的医术,让他的“望”之一法,早已超脱了寻常大夫“望气色”的范畴。

旁人眼中,看到的是张员外红润的脸色,旺盛的生命力。可在吴长生眼中,整个世界仿佛褪去了色彩,化作了由无数气机组成的、流动的江河。

张员外的气血,便是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河,雄浑壮阔,远超常人。

但也正因如此,吴长生清晰地“看”到,在这条主河道之外,有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气机的流转出现了滞涩。

那是在张员外的左腿膝盖处。

如果说张员外全身的气血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那膝盖处的滞涩,就是一截早已被虫蚁蛀空、内里腐朽的枯枝。

此刻,全靠着大树主干的磅礴生机强行供养着,才没有显露出败象。可一旦大树的生机稍有衰败,或是遇上连绵的阴雨天气,这截枯枝,便会第一个折断。

吴长生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温和沉静的模样,取过纸笔,为张员外写下了一张清心降火、安神静气的方子,又起身熟练地抓药、打包。

就在将包好的药递给张员外时,吴长生状似无意地提醒了一句:“员外,您这身子骨确实硬朗,只是……”

话语微微一顿,引得张员外和周围竖着耳朵的邻里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您近来,可常觉得左边膝盖有些发凉?”

吴长生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问一件寻常小事。

张员外一愣,仔细想了想,随即大大咧咧地一拍大腿:“你别说,还真是!最近总觉得左腿不得劲,我还当是天冷了,没在意。吴大夫你这眼睛可真毒!连这点小毛病都看得出来!”

吴长生只是笑了笑,将药包递过去,目光却变得深远了些,轻声道:“依我之见,员外您半年之内,这条左腿,恐怕会有一场大劫。届时,可再来寻我。”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张员外那条比常人胳膊还粗的腿,又看了看吴长生那张过分年轻又过分认真的脸,一时间都觉得有些荒诞。

张员外本人更是错愕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笑声:“哈哈哈!吴大夫真会说笑!俺这腿,别说半年,就是再用十年二十年,那也是妥妥的!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他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年轻人医术学得太好,看什么都像有病,笑着付了药钱,拿起药包,还特意抬起左腿,重重地跺了跺脚下的青石板,震得地面嗡嗡作响,随后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济世堂内,短暂的寂静之后,瞬间炸开了锅。

排在张员外后面的那位木匠邻居,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咂摸着吴长生的话,喃喃自语:“大劫……吴大夫从不说空话,这事儿邪门。”

他一出济世堂的门,就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的木匠铺,对他婆娘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你是没瞧见吴大夫那眼神,就跟能看穿人心一样!他说张员外那腿,半年内必有大劫!”

当天下午,在城西的浣衣河边,木匠的婆娘一边捶打着衣服,一边对身边的姐妹们添油加醋:“听说了吗?吴神医给张员外算了一卦!说他半年之内,左腿要断!”

到了晚上,镇上最热闹的三味茶馆里,说书的张瞎子已经将此事编成了一段全新的评书。他惊堂木一拍,吊足了所有茶客的胃口,这才摇头晃脑地说道:

“话说这济世堂中,坐着一位少年郎。年纪轻轻,手段通神,人送外号‘活神仙’!今日,那锦绣坊的张员外前去看诊,咱这位活神仙,只瞧了一眼,便断其祸福,言其吉凶!”

“各位看官,你们想啊,那张员外何等人物?身强体壮,富甲一方!吴神医又何等人物?言出法随,一语成谶!一个身强体壮,一个言出必中!这半年之约,究竟是张员外的腿更硬,还是活神仙的嘴更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不过我张瞎子把话放这儿,半年之后,张员外这条腿,要是没出点什么事,我这招牌,当场给它劈了!”

堂下,一片叫好声和议论声。

从此,清溪镇的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吴神医”这个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悄悄换成了更具传奇色彩的三个字——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