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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对于清溪镇而言,十年,足以让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长成一个满街乱跑的半大少年;足以让一位身强力壮的汉子,鬓角染上风霜;也足以让一座小小的山麓隐镇,变得更加繁荣、安宁。

悦来居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已经换了三代人。故事里的江湖,依旧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但茶馆里的茶客们,却早已习惯了抬头便能看到的、济世堂那面迎风招展的“吴”字旗。

那面旗帜,就是清溪镇最大的“江湖”。

“要说这清溪镇,最让人安心的,还得是济世堂的吴先生。”一位走南闯北的行商,呷了一口茶,对同桌的本地茶客感慨道,“十年前我路过此地,曾有幸见过吴先生一面,当时便觉先生风采不凡。如今再见,风采依旧,只是……岁月不饶人,吴先生的头上,也添了白发喽。”

同桌的茶客,是镇上土生土长的年轻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与有荣焉的自豪:“可不是嘛!吴先生为了我们清溪镇,那是鞠躬尽瘁。也就是吴先生医术通神,懂得养生,换了旁人,操劳成这样,早就垮了。如今快五十的人了,看着跟四十出头似的,已经算是老天爷偏爱了。”

“是极,是极。”行商连连点头,言语间满是敬佩。

这些在镇民们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议论,对于吴长生而言,却是这十年来,最成功的“作品”。

济世堂内,吴长生坐在柜台后,听着阿婉耐心地为一位病人讲解着药理。少女早已褪去了青涩,二十九岁的阿婉,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色长裙,举手投足间,沉稳、干练,已然有了几分当年恩师孙怀仁的风范。

“……这味药,药性虽好,但于您而言,还是燥了些。我为您换成石斛,虽见效慢些,却能固本培元,于您身体有益。”阿婉的声音温和而坚定,病人听得连连点头,满脸信服。

待送走病人,阿婉走到吴长生身边,很自然地为吴长生按揉起肩膀,嗔怪道:“爹,您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都跟您说了,堂里的事有我,您该多歇歇才是。”

少女的指尖,状若无意地拂过吴长生的鬓角,忽然“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捻起一根头发,举到吴长生面前。

那是一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的银丝。

“爹,您看,又有白头发了。”阿婉的语气,带着一丝心疼,又带着一丝女儿家特有的、看到父亲“老去”的欣慰,“您要是再不爱惜身子,过几年,可就真成白胡子老爷爷了。”

吴长生看着那根被自己用真气,小心翼翼“催”出来的白发,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的笑容。吴长生甚至还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一副“认命”了的模样。

“人老了,不中用了。以后这济世堂,就全靠我们阿婉大夫了。”吴长生半眯着眼睛,打趣道,“爹爹我啊,就负责在后院种种花,养养草,等着抱外孙喽。”

“爹!”阿婉的脸颊,瞬间飞起一抹红霞,嗔怪地跺了跺脚,“您又取笑我!没个正经!”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少女的眼底,却漾开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的笑意。

吴长生看着女儿这副娇俏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笑着摆摆手:“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爹是说真的,看着你如今能独当一面,爹这心里,是真踏实。”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其乐融融。

只是,无人知晓,为了维持这份“其乐融融”,吴长生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这十年来,吴长生凭借【熟练级】的易容术,每年,都会为自己“增加”一丝衰老的痕迹。今天,是眼角的一道浅纹;明天,是额头的一丝疲态;后天,是鬓角的一根银发。

每一次“变老”,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去调动真气,改变肌肉的走向,调整气血的色泽。这比练功要累得多。

吴长生像一个最谨慎的画师,用十年的光阴,为自己这幅不会老去的“画卷”,一点点地,添上岁月的笔触。

镇民们的习以为常,女儿的深信不疑,便是对这幅“作品”最高的赞誉。

可每当夜深人静,吴长生悠散去易容,在铜镜中看到那张依旧停留在三十七岁的、年轻的脸时,一种巨大的、无法与外人道的疲惫与虚无,便会将吴长生彻底淹没。

吴长生像一个活在面具下的演员,用尽全力,扮演着一个名为“吴先生”的凡人。演得越成功,离真实的自己,便越遥远。

这份孤独,无人能懂。

傍晚时分,王平来到了济世堂。三十岁的王平,早已没有了年少时的青涩,常年的打铁生涯,让他的身形变得比父亲王承毅还要魁梧,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将一包新打磨好的、用于炮制药材的铜杵和铁碾放在柜上,憨厚地笑道:“吴叔,阿婉,这是刚弄好的,你们试试顺不顺手。”

“王平哥哥,辛苦你了。”阿婉笑着为他倒上一杯茶。

吴长生看着眼前的青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也已成家立业,心中满是感慨。吴长生拍了拍王平的肩膀,笑道:“有心了。你爹最近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王平一拍胸脯,“自从喝了吴叔你配的药酒,我爹那身子骨,比我都硬朗!前几天还说,要找您再喝一次呢!”

“好啊。”吴长生笑着应下,心中却是一片怅然。

是啊,都老了。

王承毅老了,陈秉文也老了。

只有自己,还在这时间的洪流中,像一块顽固的礁石,被冲刷,被磨砺,却永远不会改变分毫。

这份不变,是恩赐,还是……诅咒?

吴长生不知道。

吴长生只知道,只要能看着阿婉,看着这些自己在意的人,平平安安地走完他们的一生,自己付出的这点“代价”,似乎,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