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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玄幻魔法 > 长生?问过我想不想要吗! > 第135章 终章 清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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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的葬礼,是清溪镇百年来,最浩大,也最悲伤的一场葬礼。

出殡那天,万人空巷。送葬的队伍,从王家大宅,一直绵延到南山的山脚。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身强力壮的汉子,有满脸泪痕的妇人,也有懵懂不知的稚童。

他们送别的,不仅仅是王家的老夫人,更是那位用一手医道剑法,守护了清溪镇一甲子安宁的“青穗剑仙”。

吴长生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以“父亲”的身份,亲手为女儿,捧着牌位。

吴长生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泪水。那张用【宗师级】易容术伪装出的、属于百岁老人的脸,沟壑纵横,平静得像一块风干的树皮。

没有人知道,这张平静的皮囊之下,是一颗早已千疮百孔、荒芜得寸草不生的心。

阿婉,最终,被葬在了南山的山腰上。墓碑旁,是两座早已长满了青苔的、孤零零的旧坟。

一座,是陈秉文的。

一座,是王承毅的。

葬礼过后,人潮散去。吴长生遣散了所有前来劝慰的儿孙,独自一人,在三座坟前,坐了下来。

一坐,便是三天三夜。

第一天,吴长生看着陈秉文的墓碑。

吴长生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许多年前,那个秋日午后,清脆的棋子落盘声。

“吴老弟,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你这一步,看似是救了阿婉,实则是将自己,置于了棋盘的天元之位,成了众矢之的。往后,要慎重啊。”

“陈先生,何为慎重?”

“不走,不动,不做那先过河的卒子。等,等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吴长生笑了笑,轻声说:“陈先生,你算无遗策,可曾算到,最后,是你先走了,留下我这个‘帅’,在这棋盘上,孤零零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第二天,吴长生看着王承毅的墓碑。

吴长生的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铁匠铺里,那股混杂着煤灰与汗水的、独有的灼热气息。

“兄弟!喝!今天不醉不归!”

“吴恩公,俺老王家这条命,就是你的!以后在清溪镇,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先问问俺手里的锤子!”

“兄弟,俺要去……找陈书生喝酒了……”

吴长生从怀中,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酒葫芦,拧开,将辛辣的酒液,洒在了王承毅的坟前。

“王大哥,陈先生他啊,不爱喝你这种烈酒。你去了,记得给他温一壶黄酒,切上半斤熟牛肉。你们俩,在那边,可别再吵了。”

第三天,吴长生看着阿婉那座崭新的、连泥土都还带着湿气的坟。

吴长生的眼前,浮现出的,是数不清的画面。

是那个在雨巷中,仰着小脸,用一双清澈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的五岁女孩。

是那个在及笄宴上,红着脸,将一朵永不凋谢的铁玫瑰,视若珍宝的十八岁少女。

是那个在江湖上,仗剑而行,用一手医道剑法,救了无数人的“青穗剑仙”。

是那个在病榻前,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说“爹,谢谢你,为我演了一辈子戏”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八十年的岁月,像一本书,在吴长生的脑海中,被一页一页地,快速翻过。

书的结尾,写着两个字:剧终。

第三天,吴长生看着阿婉那座崭新的、连泥土都还带着湿气的坟。

吴长生的眼前,不再是那些模糊的、快进的画面,而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定格的午后。

那年,阿婉七岁。小小的身影,正踩着一张小凳子,踮着脚,努力地想去够药柜最高层的一个瓷瓶。女孩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丫头,在做什么?”吴长生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婉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被吴长生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

“爹!”女孩的脸颊有些发红,指着那个瓷瓶,小声说,“我想要那个……白前。”

吴长生愣了一下,问道:“你要那味‘白前’做什么?我记得,你昨天救回来的那只小麻雀,是受了风寒,应当用紫苏叶才是。”

“我知道。”阿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可是,那只小麻雀的翅膀,好像也断了。我记得您在书上教过,白前这味药,性辛,微温,最善续筋接骨。我想着,把它碾碎了,混上一点蛋清,给小麻雀敷上,或许……或许它的翅膀,就能好了。”

吴长生看着女儿那双清澈的、闪烁着智慧与善良光芒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吴长生没有说话,只是将女孩高高举起,让她自己,亲手拿到了那个她渴望的瓷瓶。

女孩拿到药后,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在吴长生的记忆里,温暖了此后七十多年的、孤寂的时光。

可如今,斯人已逝,音容宛在,触手处,却只剩下一抔冰冷的黄土。

吴长生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吃,不喝,不动。

直到第三天的黄昏,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冰冷的秋雨。

雨水,打湿了吴长生的头发,打湿了吴长生的衣衫,也仿佛,要将这个世界,所有的痕迹,都冲刷干净。

吴长生,终于,缓缓地站起了身。

吴长生抬起手,轻轻地,在自己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一抹而过。

【宗师级】的易容术,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那深刻的皱纹,被抚平;那花白的须发,转乌黑;那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澈;那属于百岁老人的、腐朽的暮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雨水中,一张属于十八岁少年的、清秀的、年轻得过分的脸,重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吴长生走到阿婉的墓碑前,从怀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根,是被摩挲得光滑无比的金银花木簪。

一朵,是早已失去了光泽、却依旧坚硬如初的铁玫瑰。

吴长生将那朵铁玫瑰,轻轻地,放在了墓碑的左边。那是王平的爱,是阿婉选择的、属于凡人的、圆满的一生。

吴长生又将那根木簪,轻轻地,放在了墓碑的右边。那是吴长生的爱,是吴长生给予的、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深沉的守护。

做完这一切,吴长生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三座并排的坟冢。

吴长生在心中,轻声说道:“陈先生,王大哥,阿婉……我走了。”

吴长生毅然转身。

“吴长生”这个人,从平安镇,到小桑村,再到清溪镇,他的一生,都留在了这里。他曾是一个勤恳的学徒,一个受人敬仰的大夫,一个笨拙的父亲,一个可靠的朋友。

如今,所有的身份,都随着这三座孤坟,被一并埋葬。

从今往后,只有长生。

长生,便是无名,便是无根,便是永恒的、孤独的过客。

吴长生没有回头,只是迎着那冰冷的秋雨,一步一步,走下了南山,走出了清溪镇。

雨,越下越大,渐渐地,模糊了吴长生的背影,也冲刷掉了,吴长生留在这条青石板路上,最后的一点足迹。

从此,世上再无神医吴长生。

只有一个名为长生的,孤独的过客,重新走上了那条没有尽头、也没有归宿的,永恒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