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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观的日子,变得很安静,也很吵。

安静的,是观中再无香客,再无闲人。

吵的,是那二十名顶尖的内廷高手。

为首的那名先天高手,名叫赵千。是赢玄的影子卫队中,最顶尖的统领之一。奉命前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但在清风观的第一个月,赵千和手下们,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因为,这位传说中神鬼莫测的孔明先生,每日的生活,简单到了枯燥的地步。

清晨,吴长生会去后山打一桶山泉水,浇灌药圃。赵千带人将泉水验了七八遍,除了比寻常山泉甘甜一些,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上午,吴长生会坐在槐树下看书。赵千派人将那些书的名字都记了下来,呈给陛下。结果发现,都是些神怪志异、乡野传闻,没有一本是关于修行问道的。

下午,吴长生会雕刻木头。赵千将那些木雕都检查过,只是些寻常的花鸟鱼虫,和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像,没有任何暗格,也没有淬毒。

晚上,吴长生会早早地熄灯睡觉。

赵千和手下们,将整座道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任何一本功法秘籍,或是一枚丹药。

这位孔明先生,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看下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唯一让赵千和手下们感到屈辱的,是每日必须完成的“功课”。

劈柴、挑水、扫地、除草。

赵千堂堂一个先天高手,在宫中,也是能让皇子公主以礼相待的存在。如今,却要在这里,当一个劈柴的伙夫。

有手下忍不住,向赵千抱怨。

“统领,那家伙,分明是在羞辱我等!”

赵千只是冷冷地瞥了手下一眼:“陛下只让我等,监视先生,听其吩咐。先生让劈柴,便劈柴。有怨言,自己去跟陛下说。”

手下立刻噤声。

赵千看着那个在药圃里,正专注地为一株植物浇水的青衫背影,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更感到一种无力。

因为赵千发现,自己这些天,因为每日劳作,吃得香,睡得沉,连困扰了自己多年的内息滞涩之感,都仿佛顺畅了许多。

这,比任何监视,都更让赵千感到恐惧。

就在清风观陷入这种诡异的平静时,千里之外的洛邑皇宫,却掀起了一场更大的波澜。

“焚书”之后,赢玄发现,那些非议之声,确实少了许多。

但深夜里,对死亡的恐惧,却如附骨之疽,愈发深重。

丹药,吃了无数。从徐福,到天下各地的方士,进献的所谓“金丹”,堆积如山。可赢玄的身体,非但没有感觉轻盈,反而因为丹药中蕴含的金石之毒,变得日渐沉重。

赢玄开始相信徐福的一种新说辞:“陛下,长生乃逆天之举。光有丹药,还不够。还需建造一座人间仙宫,上应天星,下合地脉,以此向天地展现求道之诚,方能迎仙人降临,赐下真正的长生之法。”

于是,一个史无前例的、疯狂的计划,在赢玄的脑海中,应运而生。

修建“阿房宫”。

朝会之上,当赢玄将这份涵盖了三百里、穷极奢华的宫殿图纸,展示在群臣面前时,整个朝堂,一片死寂。

“陛下,不可!”丞相李斯,第一次,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如今帝国初定,民生未稳,六国旧地,人心思动。若倾尽国力,修建此等宫殿,恐……恐会动摇国本!”

“动摇国本?”赢玄冷笑一声,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丞相,“李斯,你告诉朕,何为国本?”

“国本者,民心也。”

“错!”赢玄走下王座,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朕,才是国本!朕在,则大秦在!朕若不在,纵有万千民心,亦不过是他人嫁衣!”

“修建阿房宫,非为享乐,乃是为了迎仙!是为了我大秦的江山,能有真正的万世永固!此事,不必再议!”

赢玄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又落在了李斯的身上:“此事,朕不仅要做,还要做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仙宫。只是,这图纸,总觉得还差了些仙气。”

赢玄顿了顿,缓缓说道:“说起规划,这世上,怕是无人能出孔明先生之右。传朕旨意,将图纸,送往清风观,请先生,为我大秦的仙宫,斧正一二。”

李斯闻言,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深意。

这,是又一次试探。

一道“请教”的圣旨,再次送到了清风观。

送旨的,还是上次那位大太监。只是这一次,态度,比上次更加恭敬。

“先生,陛下说了,先生乃当世第一智者,此等关系到国运的仙家宫殿,非先生不能规划。还请先生,为这图纸,添上点睛之笔。”大太监满脸堆笑地,将那副巨大的图纸,在吴长生面前,缓缓展开。

一旁的赵千,看似在劈柴,实则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着吴长生的一举一动。

吴长生放下手中的书卷,走上前,看了一眼那副极尽奢华、巧夺天工的图纸。

吴长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大太监和赵千,也屏息凝神地等着。

许久之后,吴长生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大太监,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温和的笑容。

“有劳公公跑一趟了。只是,陛下,恐怕是找错人了。”

吴长生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座、由自己亲手搭建的茅草屋,认真地说道:

“贫道,只会盖茅草屋。”

一句话,让大太监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也让一旁偷听的赵千,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何等高明的拒绝!

不怒,不争,不辩。

只是用最简单、最朴素的一句话,便将那道足以让任何人,都陷入两难绝境的圣旨,化解于无形。

赵千这一刻,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为何陛下会对眼前这个青年,如此忌惮。

此人,确实,深不可测。

当晚,一份加急的密报,从清风观,送到了洛邑皇宫。

密报上,只有赵千,亲手写下的一行字。

“先生言:只会盖茅草屋。”

御书房内。

赢玄看着密报上的那句话,看了许久。

赢玄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许久之后,赢玄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面前的烛火之中。

纸团,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撮灰烬。

赢玄看着那撮灰烬,眼中,最后一丝对“先生”的温情与敬意,也随之,一同熄灭。

不肯帮朕。

果然,还是不肯帮朕。

既然如此,那便休怪朕,不念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