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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没有察觉,每节课下课都出去,斜靠在教室外的围墙栏杆上,默默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转运珠。

刚来上学,是在补笔记吗?

那些笔记有什么可补的?

补了两大页,兴许两句话就能总结出来。

就为了这个,连课间都不出来了吗?

怎么也不回我信息?

那到底还要不要补课了。

要不,我跟老师建议一下,把这次文科的题目变难?

或者,我帮着老师出题,针对她解题的弱点出陷阱,让她及不了格?

那她会不会就乖乖来找我补课了。

总算熬到了中午,顾砚舟看了看手机,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这是丢给狗一根美味的骨头,就打算弃养了吗?

他的脸又布上了一层阴影。

等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从书包里掏出大饼,缓缓走出教室。

才出教室没多久,就隐隐听到身后有压低的笑声。

一个明显加快的小碎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像是有人要搞偷袭。

顾砚舟猛地回身。

“啊!”

武甜甜尖叫了一声。

她原本是要去抢顾砚舟手里的大饼的。

结果被他一个迅捷地转身,反手掐住了脖子。

“啊,救我救我,他要掐死我啊!”

见是武甜甜,顾砚舟厌烦地蹙了蹙眉。

女孩子什么的,最讨厌、最麻烦了。

这两天怎么总有女孩子来烦我,是活腻了,都想重新投胎了吗?

忽地,他的眼睛被人从身后蒙上。

是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能感觉到那人比自己矮很多,似乎是踮着脚尖儿,很艰难才够到他眼睛的位置。

白嫩嫩的小手,掌心带着热气和香味儿,甜美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打……打劫!

把你手里的大饼交出来!”

“哎呀,你先别让他交大饼了,你先让他松开我呀。”

武甜甜干咳了几声。

“让我帮你干活儿,你总得先让我活下来吧。”

许安妮紧紧捂住顾砚舟的眼睛,凑近他的耳朵,又吐出一股热气。

“坏蛋,快松手,放开我朋友!”

顾砚舟立马乖乖松了手。

武甜甜捂着脖子,又咳嗽了几声,瞪了许安妮一眼。

“说好了陪你一起玩儿的,你也没说是玩命啊。”

顾砚舟动了一下,许安妮立马将他的眼睛捂得更紧了。

“不许动!

也不许睁眼睛!”

顾砚舟立马又回到了刚刚站着的位置,眼睛紧紧闭着。

许安妮踮起脚尖,绕过顾砚舟的脖子。

从左边看了一下,又从右边看了一下。

可惜他实在太高了,有些看不清楚,只能跟武甜甜确认。

“他睁眼睛了吗?”

武甜甜撇了撇嘴。

“没有,你的狗最听……”

撞到许安妮瞪她的目光,立马将话收了回去。

“你天底下第二好的朋友,当然最听你的话了。”

“没睁眼睛就好,嘻嘻。”

许安妮将白皙的小手拿了下来,拉住顾砚舟的校服袖口。

“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

我说往哪儿走,你就跟着我往哪儿走,知道吗?

还有,一定不能睁开眼睛,知不知道?”

顾砚舟闭着眼睛,乖乖地点点头。

武甜甜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一只听话的大德牧啊。”

顾砚舟也不知道小公主要拉着自己去哪里,总之她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跟着走就是了。

走着走着,大体的方向渐渐出来,他能感觉到大概是去了实验楼。

刚刚她扔了我的大饼,是要带我去吃饭吗?

许安妮拉着他,走到原来实验室的小空屋前,停了下来。

白皙的小脸儿憋着笑,推开了门。

然后像模像样又走到顾砚舟身后,像是在继续某种仪式感。

她踮起脚尖儿,重新捂住他的眼睛,之后又一下子松开了手。

“铛铛,可以睁开眼睛啦!”

顾砚舟闭了许久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眼前的空教室已经焕然一新。

小小的屋子,窗帘全被拉上。

几串星星小彩灯缀在窗帘上面一闪一闪。

小彩灯下挂着四个菱形的牌子,每个牌子上都写着一个字。

合起来是:生日快乐!

屋子里飘着五颜六色的氢气球。

四张课桌并到了一起,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

看起来不像是从家里带的,倒像是从附近餐厅打包过来的。

脆皮乳鸽、花胶鱼羹、鲍鱼红烧肉、芝士焗虾、话梅小排、香煎羊排,还有两个清炒绿色时蔬。

一堆菜肴旁,竟然还配着一盘黄瓜小咸菜。

许安妮嘻嘻一笑。

“知道你最爱吃这个,每次都不能少。”

他拉着呆愣愣的顾砚舟在六寸小蛋糕旁坐下。

拿出生日帽,扣在他头上。

“生日快乐呀,我们的大寿星!”

顾砚舟抬眼,看到如花般娇艳的女孩儿,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她离自己那么近,看起来又暖又软。

父母过世后,他有十年没有过生日了。

十年的光阴像一块粗粝的砂纸,磨平了他记忆里最后一点被记挂的温度。

爷爷浑浊的眼睛,已经记不得他所有重要的日子。

大伯父一次次落下来的冰冷拳头,总是试图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毁掉。

他的世界冰冷、残酷,像是一片荒废了许久的盐碱地,没有色彩,只有荒芜。

可是不知为什么,小公主笑着跟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

他内心大片的荒芜里,好像突然冒出了一点翠绿的嫩芽。

有什么东西在暗暗地努力生长。

“哎呀,你的帽子歪了。”

许安妮半蹲下来,白皙的小脸离他的脸很近很近。

对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把帽子摆正。

撅着嘴冲他道:“笨蛋,帽子都戴不好呢。”

顾砚舟身子向后一顿,心脏像被按了快进键,咚咚咚咚撞的胸腔直疼。

闻着她身上近在咫尺的淡淡清香,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恐怕会惊扰这份在他生命里,实在太过稀缺的温柔。

毕竟当初做值周生的时候,想要帮她调整一下校徽的位置,她都退避三舍。

像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地不想碰到他一点。

武甜甜插好了蜡烛。

拿起火柴正要点上,被许安妮拦住。

“先不能点,一会儿烧光了怎么办,得先想愿望。”

说完,噙着白皙的酒窝,冲顾砚舟眨了眨眼睛。

“你先想三个愿望,想完了再点蜡烛。”

顾砚舟看了她一眼。

“想完了。”

许安妮和武甜甜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么快的吗?

武甜甜撇了撇嘴。

“这跟刚刚就点上有什么区别。”

她不情不愿地又划了一根火柴,把九根蜡烛全部点上。

许安妮在顾砚舟的对面坐下,开心地看着他。

“快许愿呀。”

见顾砚舟不动,许安妮忽然发觉,他可能不知道怎么许。

“要这样许愿的。”

她合住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粉唇甜甜念道:

“我希望顾砚舟这一生,有人爱,有人暖,平安喜乐,余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