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冬日，天幕总是沉得早些
不过下午四五点钟，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亮起冰冷的、秩序井然的光带，与羊城那种带着烟火气的暖黄灯光截然不同
许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份需要她签字的文件推给身旁的助理
“后续的跟进，就按刚才议定的方案执行。帮我订明天最早的航班。”她的声音带着连日鏖战后的沙哑，但语气是尘埃落定后的沉稳。
“好的，许总。”助理利落地收起文件，脸上也带着项目终于收尾的轻松，“您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的，持续了近十天、几经波折的战略合作谈判，终于在南方小年这天下午，敲定了所有细节，完成了合同的签署
紧绷的弦骤然松弛，随之涌上的不仅是疲惫，还有一种空落落的思念，比北城的夜色更浓
独自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间，脱下束缚了她一整日的高跟鞋和西装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走到落地窗前
手机在掌心震动，她划开屏幕，置顶的对话框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
没有文字，只有一片璀璨的城市夜景，以及玻璃上模糊映出的、一个孤单的身影和空荡房间的轮廓
是姜柚柠发来的。来自羊城——巫山云，姜小猪的办公室
许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不疼，却酸酸软软地塌陷下去
几乎能透过这张沉默的照片，看到那个站在窗前的、她家小猪此刻的模样——或许微微蹙着眉，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寂寥，像只被独自留在家里的、耷拉着耳朵的小猫
**“去年这个时候，墨鱼丸也在的。”**
瞬间，自己像是听见姜柚柠心里的这句独白
指尖摩挲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许沫的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个极温柔的弧度
这无声的控诉，比收到任何直白的“我想你”都更让自己心动和心疼
她家小猪，总是用这种含蓄又倔强的方式，表达着最深的依赖
没有立刻回复文字，而是直接拨通了视频请求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
屏幕那端的光线有些暗，姜柚柠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背景是在家里的客厅，姜柚柠坐在摇椅上，对着阳台的方向，葡萄就趴在姜柚柠的旁边，陪着她
视频里的人似乎想努力做出一个平常的表情，但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眸里，残留的红痕和一丝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落寞，还是被许沫敏锐地捕捉到了
“忙完了？”姜柚柠先开口，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嗯，刚结束。合同签了。”许沫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语气放得轻缓，“照片我看到了，‘巫山云’楼下夜景不错。”
姜柚柠抿了抿唇，没接话，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在说“才不是让你看夜景”
许沫心里软成一片，故意岔开话题，声音里带上了点闲聊的慵懒：“跟你说，昨天北城这边过小年，还挺有意思。”
姜柚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视线转回来，手机拿正了些
“街上比平时热闹很多，好多小店门口都摆上了糖瓜、关东糖，空气里都是那种甜腻腻的麦芽糖香气。”许沫回忆着昨夜的见闻，她是在回酒店的路上，隔着车窗看到的，“还有祭灶的，虽然不像我们那边那么普遍，但也能看到一些老人家在巷子口烧纸码，念念有词的，很有意思。”
顿了顿，声音里含了笑意：“我还看到有穿得圆滚滚的小孩，手里举着糖葫芦，小脸冻得通红，还在那蹦跶，被他妈妈揪着衣领往回拽……北方的年味儿，是另一种感觉，更粗粝，也更……热闹。”
她刻意用了“热闹”这个词，描绘着彼时彼地的喧嚣，与此刻姜柚柠那边的静默形成对比，却又奇妙地，用这种分享的方式，将千里之外的氛围传递了过去，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一些她那边的冷清。
姜柚柠静静地听着，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想象着许沫描述的那些画面，那点因为独处而生的寂寥，似乎真的被这絮絮叨叨的分享冲淡了些许。
“听起来挺有烟火气的。”姜柚柠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