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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场深处的冶炼棚里,黑烟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忍不住咳嗽。两尊炼银的土炉日夜不熄,炉边的矿工们个个满脸黑灰,额头上的汗水混着烟尘,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泥沟。老石匠蹲在炉前,手里拿着一块刚出炉的粗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那银锭泛着暗灰色,表面坑坑洼洼,还嵌着不少黑色矿渣,掂在手里比预想轻了近一半。

“大人,这炉又废了。”老石匠把粗银递给刚从城头赶来的刘飞,声音里满是无奈,“五斤银矿石,最后只炼出八两粗银,还得再提纯,不然根本没法用。”

刘飞接过银锭,指尖能摸到粗糙的矿渣,心里沉了沉。之前为了备战,他让矿场加倍开采,可冶炼效率却掉了链子——原本一炉五斤矿石能出一斤粗银,现在不仅产量降了,纯度也差了,连打造武器的银料都快凑不齐,更别说用银锭换粮食和药材。

“还是‘灰吹法’的问题?”刘飞问道。他之前在书上见过,古代炼银常用“灰吹法”,先把银矿石和铅混合熔炼,铅会吸附矿石里的杂质,再把含银的铅块放在灰皿里加热,铅会氧化成铅灰,剩下的就是纯银。可真到实操,才知道这法子没那么简单。

老石匠点了点头,往炉里添了块煤,火光照亮他满是皱纹的脸:“大人说得没错,灰吹法得有熟手,还得有足够的铅。咱们这儿,一来我只在老铜矿见过别人用灰吹法,自己没正经练过;二来矿里没铅矿,之前攒的那点铅块早就用完了,现在只能用土法‘火炼’,把矿石烧化了直接扒银,杂质多不说,还浪费得厉害。”

刘飞也知道问题所在。他脑子里装着灰吹法的原理,甚至能说出“铅银比例1:3”“灰皿用骨灰和黏土混合”,可真让他动手搭灰皿、控火候,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他知道汽车能跑,却不会造发动机,理论和实践之间,隔着一道他暂时跨不过的坎。

“之前让周强去府城买铅,有消息吗?”刘飞问道。

一旁的张叔叹了口气:“周强托老掌柜问了,府城的铅块都被官府管控了,说是要做军器,不许私下买卖。就算能买到,价格也涨了三倍,咱们现在的银料,还不够换十斤铅。”

冶炼棚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土炉里煤炭燃烧的“噼啪”声。刘飞看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心里清楚,冶炼效率上不去,不仅备战的银料、铁料会断供,连之前攒下的家底都可能坐吃山空,山贼还在矿场外围游荡,巡案官的眼线说不定还在县城里,这节骨眼上,冶炼掉链子,就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就在刘飞和老石匠、张叔商量对策时,冶炼棚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还夹杂着护矿队的呵斥。

“怎么回事?”刘飞皱着眉往外走,刚到棚口,就看到十几个矿工围着护矿队的小队长王四,个个脸上带着怒气,为首的是个叫刘老栓的流民,他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铁镐,喘着粗气喊:“凭啥不让我们休息?从早到晚三班倒,一天就睡两个时辰,再这么干,人都要累死了!”

“就是!俺好几天没见着媳妇孩子了,这矿场跟囚笼似的!”旁边一个年轻矿工跟着喊,“之前说好了干够时辰就给饭,现在饭也减量了,还让不让人活?”

护矿队的士兵们立刻举起长矛,王四急着喊:“都别闹!现在是备战的时候,大人有令,矿场得加紧炼银!谁敢闹事,按军规处置!”

“军规军规!就知道军规!”刘老栓红着眼,“俺们是来讨口饭的,不是来送死的!今天要么给俺们休息,要么俺们就不干了!” 其他矿工也跟着起哄,有的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子,眼看就要和护矿队冲突起来。

张叔赶紧上前想劝,却被一个矿工推了个趔趄。刘飞快步上前,喝了一声:“都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矿工们愣了一下,手里的石子慢慢放下了。刘老栓梗着脖子看过来,见是刘飞,眼里的怒气弱了些,却还是没退让:“刘大人,不是俺们想闹,实在是太累了。三班倒干了三天,觉没睡够,饭也没吃饱,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山贼杀了,也得累死在矿里。”

刘飞看着眼前的矿工们,他们个个眼窝深陷,衣服上满是补丁,有的甚至光着脚,脚趾甲里嵌着黑泥。他心里一阵发酸:为了备战,他让矿场加倍开采,把两班倒改成三班倒,还暂时减了口粮,只想着赶进度,却忘了这些矿工也是人,不是不知疲倦的机器。

“王四,让护矿队把长矛放下。”刘飞先对王四说,然后走到矿工们面前,声音放柔了些,“大家的苦,我知道。这三天让你们连轴转,是我的主意,也是没办法,山贼就在外面,巡案官也盯着咱们,要是矿场停了,咱们没银没铁,不仅守不住万山,连你们的家人都要受牵连。”

他指着远处的县城方向:“你们的媳妇孩子,现在都在流民棚里,有士兵保护,有粥喝。我知道你们想见面,也想休息,我答应你们,从今天起,三班倒改成两班倒,每班干六个时辰,保证大家能睡够四个时辰;口粮也恢复原样,晚上再加一个窝头。”

矿工们愣住了,刘老栓有些不敢信:“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真的。”刘飞点头,又补充道,“每五天,允许大家轮流回县城见家人,每次一个时辰。但有一条,矿场的开采不能停,咱们得赶在山贼和巡案官发难前,攒够银料和铁料——只有守住了万山,你们才能和家人安稳过日子。”

刘老栓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人,俺们刚才太冲动了,不该闹。您既然这么说,俺们就接着干,保证把矿石采够!” 其他矿工也跟着点头,刚才的骚动,转眼就平息了。

刘飞让张叔赶紧去安排调整排班,又让王四去通知厨房,晚上给矿工们加窝头。看着矿工们重新回到矿洞,他心里却没轻松,矿工的骚动是暂时压下去了,可冶炼的困境还没解决,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等矿场重新恢复秩序,刘飞又回到冶炼棚,老石匠和张叔还在炉边等着,脸上满是担忧。

“矿工的事解决了,可这炼银的事……”张叔没说完,却把话里的意思说透了。

刘飞坐在炉边的石头上,看着跳动的火苗,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他知道,现在不能再靠“堆人力”了,必须解决灰吹法的问题。可缺铅、缺熟练工匠,这两个死结怎么解?

“老石匠,”刘飞突然开口,“咱们没有纯铅,能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比如……咱们炼出的粗铁里,不是有杂质吗?能不能试试用铁代替铅,吸附银矿石里的杂质?”

老石匠愣了一下,摸着下巴想了想:“铁和铅不一样,能不能吸附杂质不好说,但可以试试。之前我听老匠人说过,‘以铁炼银,虽不纯,却能减耗’,就是不知道具体咋弄。”

“那就试!”刘飞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把铁料敲成小块,按银矿石三分之一的比例,和矿石一起入炉,咱们多试几次,总能找到法子。”

老石匠点了点头,立刻让徒弟们准备铁料。冶炼棚里,矿工们的锤子声重新响起,土炉的黑烟又浓了些,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能不能成功,谁也不知道。

刘飞走出冶炼棚,抬头看了看天,乌云还没散,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马蹄声,不知道是赵青从县城回来,还是山贼又有了动静。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心里沉甸甸的——备战的压力、巡案官的试探、现在又加上冶炼的困境和矿工的矛盾,万山县的风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他知道,这道冶炼的坎,必须跨过去。否则,别说守住万山,就连之前那点繁荣的雏形,都可能在这场风雨里彻底消散。而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和老石匠一起,在土炉边一次次尝试,赌一把那未知的“以铁炼银”之法,能不能为万山县拼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