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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那杯酒,还没温好 > 第17章 破妄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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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灵谷深处的竹林总比别处醒得早。天还没亮透,晨雾就像揉碎的棉絮,裹着竹叶的清香漫进来,沾在青灰色的石台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霜。谢昭言踩着露水走进竹林时,裤脚已经湿了大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却抵不过心里翻涌的急切——还有两天就是灵脉祭,李长老的阴谋即将收网,他必须尽快掌握“破妄”之力,才能在众人面前撕开那层虚伪的面具,让父亲和问心宗的冤屈得以昭雪。

修炼用的石台是狐千机三天前特意带他找的,正对着谷中一处隐蔽的灵脉泉眼。石面上刻着淡淡的聚灵符文,灵气顺着符文的纹路往上冒,落在皮肤上像细痒的绒毛,又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谢昭言盘膝坐下,指尖在石面上轻轻摩挲,感受着灵气缓慢渗入体内,才从怀里掏出那面破妄镜。镜面依旧蒙着一层灰雾,却比前几日多了丝若有若无的光泽,像是沉睡了多年的生灵,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公子,我把东西带来啦!”小念的声音从竹林外传来,带着晨露的清亮,还夹杂着几分小跑后的喘息。她提着一个竹篮,篮沿挂着的素色布帕被风吹得晃悠,里面整整齐齐摆着温好的灵泉水、叠得方正的布巾,还有几颗用新鲜竹叶包着的甜红果——是阿桃早上特意塞给她的,说“甜的能压疼,公子练得辛苦,让他多吃点”。

谢昭言抬头时,小念已经跑到了石台前,额角沾着细密的汗,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头发上还别着一朵白色的野菊,花瓣上沾着的露水顺着发梢往下滴。“慢点儿,别摔着。”他伸手接过竹篮,指尖触到篮柄的温热——小念怕竹篮凉,特意用布裹了两层,心里也跟着暖了暖。

“我不慢不行呀!阿桃说修炼要赶在灵气最足的时候,晚了就散了。”小念蹲在石台边,小心翼翼地把灵泉水倒在粗瓷碗里,又将布巾铺在石面边缘,动作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狐长老昨天跟我说,公子修炼的时候会很疼,还会暂时看不见。我在这里陪着,等公子疼得厉害,就喝口泉水;看不见了,我就给你擦汗,还能给你讲谷里的事儿解闷。”

谢昭言看着她踮着脚摆弄碗碟的模样,喉结轻轻动了动,没说话。昨天狐千机教他修炼口诀时,特意强调过“破妄之痛”的厉害——破妄术本就是窥破世间虚妄的术法,修炼时要强行回溯过往的真相,每一次催动灵力,都像是用刀剖开尘封的记忆,把最痛、最不愿面对的画面再重新经历一遍。而失明,就是身体承受不住这种“直面真相”的冲击,产生的自然反应。狐千机说,这痛熬过去,镜力才能真正觉醒,可若是熬不过,轻则灵力受损,重则永远失去视物的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按照口诀将体内的灵力缓缓注入破妄镜。起初只有指尖传来的冰凉,镜身像一块普通的顽石,没有任何动静。可随着灵力不断涌入,镜身突然开始发烫,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节发麻,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忍住没松手。灵力在体内翻涌,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窜,尤其是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疼得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后背的衣衫很快就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黏。

“唔……”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牙齿咬得下唇发疼,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破妄镜渐渐亮起,白光透过眼皮映在黑暗里,模糊的画面开始浮现——是问心宗的山门,朱红色的大门上刻着“问心”二字,金粉虽然有些脱落,却依旧透着庄严。父亲站在门内,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泛着光,笑着朝他招手:“昭言,练完这遍剑就来吃,再晚糖就化了。”

可下一秒,画面突然扭曲。大火从山门两侧窜起,浓烟滚滚,把湛蓝的天空染成了暗红色。父亲浑身是血地站在尸堆里,白色的长袍被染成黑红,下摆还燃着火星。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本蓝色封皮的破妄术秘籍,指甲几乎嵌进书页里,身后是拿着长剑的玄门弟子,剑尖还滴着血。谢昭言想冲过去,想喊“爹”,却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把剑从父亲的后背刺穿,鲜血溅在秘籍上,也溅在他记忆里最温暖的画面上,将那点甜彻底染成了刺骨的疼。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小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到谢昭言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双手紧紧攥着破妄镜,指节泛白,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她想碰他,又怕打扰到修炼,只能急得团团转,最后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谢昭言猛地睁开眼,破妄镜的白光瞬间熄灭,像是被狂风扑灭的烛火。可他眼前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失明的时间到了。剧烈的恐慌像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手指却只碰到了冰凉的空气。耳边的竹林声、风声都变得模糊,只有小念温热的手攥着他的手腕,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他不至于在黑暗里彻底慌了神。

“公子,我在呢!别怕!”小念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带着呼吸的温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不是看不见了?我给你擦汗,你喝点水好不好?灵泉水是温的,喝了能舒服点。”

谢昭言顺着她的力道,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小念拿起石台上的布巾,轻轻擦去他额角的冷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她又端起那碗灵泉水,小心地递到他嘴边,还不忘提醒:“慢点喝,别呛着。狐长老说这水是灵脉泉里的,能缓解经脉的疼。”

清甜的泉水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暖意,稍微压下了体内翻涌的灼痛感。谢昭言握着小念的手,指腹能感受到她掌心的薄茧——是这些天摘果子、捣草药磨出来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小念,我刚才……看到我爹了,看到问心宗被烧的样子,看到他……最后倒在山门那里。”后面的话没说完,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口,眼眶却控制不住地发烫。

小念没追问,只是更紧地攥着他的手,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指尖,像是在安慰:“我娘走的时候,我也总想起她。阿婆说,想亲人的时候就对着星星说话,星星会把话传给他们的。公子要是想爹了,晚上我们一起坐在石台上看星星好不好?我知道哪颗星星最亮,阿婆说最亮的那颗就是亲人变的。”

谢昭言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丝微弱的笑容。黑暗里,小念的声音像一缕暖阳,驱散了失明带来的恐慌,也抚平了心里尖锐的刺痛。他知道,他不能沉溺在痛苦里,父亲用命护住的真相,问心宗弟子们用鲜血换来的线索,都在等着他亲手揭开。

半个时辰后,视线渐渐恢复。先是模糊的光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然后是清晰的竹林,竹叶的纹路、石台上的符文,都慢慢变得真切。最后落在小念身上——她正蹲在石台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画的是一个小小的竹屋,竹屋前有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矮,旁边还有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狐狸的眼睛用红果子汁涂过,透着几分灵动。

“这是……”谢昭言轻声问,声音还有点沙哑。

小念抬头,脸颊瞬间泛红,赶紧用脚蹭了蹭地面,却没蹭掉画的痕迹,反而把狐狸的尾巴蹭得更粗了:“我画的是公子、我,还有狐长老。等打败那个坏盟主了,我们就住在这样的竹屋里,早上一起去溪边摘果子,中午一起帮张婆婆晒草药,晚上一起坐在石台上看星星,再也不用跑了,再也不用怕有人抓我们了。”

谢昭言看着画里歪歪扭扭的小人,眼眶突然发热。他伸手摸了摸小念的头,指尖触到她头发上的野菊,花瓣软软的,还带着露水的湿润:“好,以后我们就住这样的竹屋,再也不用跑了,再也不用怕了。”

接下来的两天,谢昭言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竹林里。每天天不亮就来,直到夕阳把竹林染成金红色才离开,连午饭都是小念送来的。每次修炼的痛苦都比前一次更甚,灵力在体内冲撞得更厉害,像是要把经脉撕裂,看到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有时是问心宗的后院,师兄弟们围着他练剑。大师兄沈青总是故意让着他,被他一剑挑掉剑穗,还笑着揉他的头:“昭言进步真快,再过两年,师兄就打不过你了。”二师姐会偷偷把蜜饯塞给他,说“练剑苦,吃点甜的才有劲”;有时是父亲的书房,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书页上,父亲的手指划过《破妄术要诀》上“辨真识妄,不忘初心”八个字,声音温和却坚定:“昭言,这八个字是问心宗的根,就算以后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能丢;还有时是玄门大殿的画面,李长老穿着一身玄色盟主袍,手里拿着一张伪造的通妖信件,对着各位长老颠倒黑白:“谢临渊私通妖域,意图解开锁妖塔封印,此等叛门之徒,当诛九族!”画面里,父亲站在殿中,孤身一人,却依旧挺直脊背,字字铿锵:“我问心宗从未通妖,李贼,你伪造证据,污蔑忠良,迟早会遭天谴!”

每次失明时,小念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她会提前把灵泉水晾到温凉,怕烫到他;会用布巾一点点擦去他后背的冷汗,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还会絮絮叨叨地讲谷里的新鲜事:阿桃今天在溪边捉了条五彩的小鱼,装在竹篮里想养着,结果被路过的猫偷了,哭得鼻子通红;张婆婆蒸了野菜糕,特意给她留了两块,她没舍得吃,都带来给了他;狐长老教少年们练法术,有个叫阿岩的少年把火球术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火花,逗得大家都笑了,连狐长老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有一次,谢昭言修炼时疼得厉害,灵力在体内乱撞,忍不住蜷缩起来,额头抵在石台上,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小念急得眼泪直掉,却没哭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腿上,用小手顺着他的后背,像哄婴儿似的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是她娘以前哄她睡觉的调子,歌词记不全了,只反复哼着“月亮圆,星星亮,宝宝睡得香”。

那一刻,谢昭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孤单一人了。仇恨像一块冰,压在他心里很多年,而小念的存在,就是融化冰的暖阳,让他想起,除了报仇,他还有要守护的人,还有想珍惜的温暖。

灵脉祭前一天傍晚,谢昭言修炼结束后,失明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一刻钟。他坐在石台上,听小念讲阿桃后来又捉了条更大的鱼,这次用竹笼装着,再也没被猫偷去的趣事,突然开口:“小念,以后……你就当我的妹妹,好不好?我会像保护家人一样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害怕。”

小念愣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了星星,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砸在石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用力点头,扑进谢昭言怀里,小胳膊紧紧抱着他的腰,声音哽咽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好!哥哥!我有哥哥了!以后我就叫你昭言哥哥!”

“嗯,昭言哥哥在。”谢昭言轻轻抱住她,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心里满是柔软。他拍着小念的后背,像父亲以前拍他那样,动作轻柔:“以后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我们一起在废灵谷好好生活。”

小念从怀里掏出最后一颗甜红果,果皮红得发亮,是她特意留的最大最甜的一个。她小心翼翼地剥去皮,递到谢昭言嘴边:“哥哥,吃了这个果子,明天一定能打败那个坏盟主!阿桃说,最甜的果子能带来好运气。”

谢昭言张嘴接过,果子的甜味在嘴里散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甜,甜得能压过修炼带来的痛感。他知道,明天就是最终的对决,灵心泉边,所有的真相、所有的仇恨,都要做个了断。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复仇的执念,现在的他,心里多了牵挂,多了要守护的人,反而更坚定了——他不仅要为父亲和问心宗报仇,还要守住废灵谷的安宁,守住小念眼里的星光。

夜幕降临,竹林里的灵气变得更浓郁。谢昭言握着破妄镜,感受着镜中越来越强的灵力——镜面的灰雾渐渐散去,开始泛着温润的白光,能清晰地照出他的轮廓,连眼底的坚定都映得清清楚楚。体内的“破妄”之力也越来越充盈,只要再催动一次,就能完全恢复破妄术的威力,足以在众人面前,照出李长老所有的罪行。

他抬头看向天空,星星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亮晶晶的,像是父亲、大师兄、二师姐……所有问心宗弟子的眼睛,在为他加油鼓劲。“爹,师兄弟们,等着我。”他轻声说,语气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明天,我一定会揭穿李长老的阴谋,还问心宗一个清白,还玄妖两界一个真正的和平。”

小念坐在他身边,也抬头看着星星,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像是怕他消失似的:“哥哥,明天我们一定会赢的。赢了以后,我们就回这里,我给你摘最甜的果子,给你画最大的竹屋,还要在竹屋前种好多好多花。”

谢昭言点了点头,反手握住小念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的温度。月光透过竹叶,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落在刻着聚灵符文的石台上,也落在那面泛着白光的破妄镜上。远处的灵脉泉传来潺潺的水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黎明伴奏——灵脉祭的钟声,很快就要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