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法则分身,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间被那无垠的、由亿万意识微尘构成的星海淹没。这不是能量的海洋,而是情感的坟场,是无数文明个体在最终时刻爆发的所有念头——对生的眷恋,对灭的恐惧,对不公的愤怒,对未竟之事的遗憾,以及那最深沉、最无力的祈愿——凝结成的滔天巨浪!
这股集体意念的洪流,顺着分身与主体之间那无形的法则连接,毫无阻碍地冲入了林轩那刚刚构建成型的、以绝对理性和秩序为基石的法则核心。
轰!!!
林轩主体那悬浮于寂灭星渊的灰色光团,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仿佛一颗精密运转的机械心脏,被强行注入了滚烫而混乱的泥沙。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嘶吼、绝望的哭泣、无声的质问……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他意识的最深处。
他“看”到了一个母亲在星辰湮灭的前一刻,紧紧抱住怀中婴儿的无助;他“听”到了一个年迈学者面对降临的毁灭,发出的对未知真理的最后诘问;他“感受”到了一对恋人在世界崩塌时,十指紧扣传递的最后的温暖与冰冷……
这不是数据,不是信息,而是最原始、最磅礴的情感冲击!是他那以混沌和寂灭为本源、刚刚初生的“平衡”法则,从未处理过,也几乎无法处理的“杂质”!
他的法则结构开始出现紊乱的征兆,灰色的光芒明灭不定,领域内那些刚刚编织成型的能量脉络,也随之扭曲、震颤,仿佛随时会崩断。他试图以绝对的理性去梳理、去压制,却如同试图用堤坝去拦截海啸,效果微乎其微,反而让那情感的洪流因为受阻而变得更加狂暴。
冰冷的法则,在这人性的滔天巨浪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悲怆与混乱彻底冲垮、同化的边缘——
那道一直如同指南针般,坚定指向星海深处的纯白星辉,再次清晰地映入他(通过分身)的“视野”。
苏璃!
在这亿万个混乱、痛苦、绝望的意识微尘中,唯有那一道星辉,依旧保持着一种惊人的纯粹与宁静。它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化作光、奔向目标的决绝,以及……一丝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对某个存在的……守护之念。
那守护之念,穿越了星海,穿透了混乱,精准地缠绕上了林轩那即将涣散的意识核心。
如同在狂风暴雨的茫茫大海上,突然看到了远方灯塔坚定而温暖的光芒。
为了她。
一个简单到极致,却沉重无比的念头,如同定海神针,猛地楔入了林轩几乎要被冲散的意识之中。
他不再试图去“梳理”或“压制”这情感的星海。
他开始……承受。
他以自身初生的法则为核心,以对苏璃那不容置疑的守护执念为唯一的“锚点”,强行在这情感的惊涛骇浪中,稳住了自身的存在。
他不再排斥那些涌入的悲伤与愤怒,而是任由它们冲刷过自己的法则结构,如同海浪冲刷礁石。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每一个个体的痛苦,而是去“感受”这整个文明集体意志的……重量。
这重量,是存在的证明,是抗争的痕迹,是即便归于死寂,也无法被彻底磨灭的……文明之重!
渐渐地,一种微妙的变化开始发生。
他那原本纯粹理性、冰冷的灰色法则,在承受了这无尽情感的冲刷后,似乎被浸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与底蕴。法则的纹路不再是刻板的线条,而是多了一种仿佛历经沧桑的厚重感。那灰色的光芒,也不再是单调的灰,其深处,开始隐隐泛起一丝丝极其细微、如同血脉般流淌的暖色。
他依然是他,是“规则编织者”,但他的法则,似乎因为承载了这份“重量”,而变得更加……完整。
他稳住了。
在那片意识的星海中,他的分身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如同磐石般,牢牢定在了苏璃星辉所指引的方向。他开始能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那道星辉的状态——它很微弱,如同风中之烛,但其核心那一点守护的执念,却异常坚韧,并且……正与星海深处某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意识集合体,产生着某种缓慢的融合。
不能让她彻底融入这片意识的坟场!否则,她将不再是苏璃,而只是这亿万亡魂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林轩的主体意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整个灰色领域光芒大盛,强行将那情感的冲击暂时隔绝在外。他通过分身,将一股凝练的、蕴含着他自身“存在”法则意蕴的灰色能量,沿着那守护执念的连接,小心翼翼地传递向苏璃的星辉。
他要为她打下一个属于他的法则烙印,一个将她与这片星海区分开来的“锚点”!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狂暴的洪流中,试图将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另一根漂浮的针眼。
但林轩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星海之重,他已初步承受。
而此刻,他要以这沉重为基,为那道星芒,铸就不灭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