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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盲狱桃花劫 > 第168章 老哑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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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过后,曲风齿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精气神,重新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与虚弱之中。他不再能发出清晰的声音,甚至连抬手都变得极其困难,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李守兔知道,师傅的大限,真的近了。

他日夜守在床边,更加精心地照料。他运用老哑巴传授的医道知识,结合自己修炼出的那点微末内息,尽力为老人梳理经络,缓解痛苦。他还通过老周,想方设法弄来一些相对温和滋补的食材,熬成稀粥,一点点喂给老人。然而,这一切努力,似乎都只是杯水车薪,只能略微延缓那不可逆转的衰亡进程。

监狱的生活仍在继续。李守兔白天依旧强迫自己完成繁重的劳动,在电子管理系统上刷着越来越高的积分。他变得愈发沉默,眼神却愈发深邃,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同监舍的管教和犯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气质的变化,那种沉静中蕴含的力量感,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闫莉娇那边,似乎也暂时将李守兔的复杂背景搁置一旁。钱副监对李守兔“表现”的关注,以及郑晓雯那通电话带来的无形压力,让她在处理相关事务时更加谨慎。李守兔的减刑材料,在一种微妙的默契下,被悄然列入了重点准备名单,只待时机成熟。

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下滑过。转眼,年关将近,监狱里也多了几分不同于往常的躁动与思乡之情。而对于李守兔而言,这个年关,注定要在沉重的守护与离别的预感中度过。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夜里,天空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将监狱覆盖成一片银白。监舍内异常寒冷,李守兔将能盖的衣物都加盖在曲风齿身上,自己则裹着单薄的被子,坐在床边,就着走廊透进的微光,默默运转内息抵御寒意。

忽然,床上传来极其轻微的动静。李守兔立刻睁开眼睛,看到曲风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再次出现了那种短暂的回光返照般的清明,甚至比上次更加透彻,仿佛看穿了生死,看透了红尘。

李守兔连忙俯身:“师傅,您醒了?要喝水吗?”

曲风齿缓缓摇了摇头。他极其费力地,用眼神示意李守兔靠近些。

李守兔凑到老人嘴边。

曲风齿的嘴唇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断断续续地说道:“雪……大……路……难行……”

李守兔握紧了他的手,哽咽道:“师傅,您别操心这些。”

曲风齿的目光越过李守兔,仿佛看向遥远的虚空,又仿佛在回顾自己漫长而坎坷的一生。他的眼神中,有对师门的眷恋,有对师兄的牵挂,有蒙冤的不甘,最终,却都化为了看向李守兔时,那一抹纯粹的、带着无尽期望的温和。

“兔子……”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声音微弱却清晰,“师门的……香火……靠你了……找到……一智……告诉他……风齿……想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李守兔泪如雨下,拼命点头:“师傅!我记住了!我一定找到马师傅!一定告诉他!”

曲风齿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释然安详的微弱笑容。他缓缓转动手腕,枯瘦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在李守兔的手心里,轻轻划了三个奇怪的笔画。那笔画极其简单,却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李守兔心中一震,立刻明白,这是师傅在传授最后的东西!是那些神秘符号的简化?还是某种特定的联络暗记?他强行压下悲痛,将这三个笔画的顺序、走势、力道,死死记在心底。

划完这三个笔画,曲风齿的手彻底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落。他眼中的清明之光,开始如同风中的烛火般摇曳、黯淡。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李守兔脸上,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两个字:“保重……”

然后,他缓缓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直微弱起伏的胸膛,也终于归于平静。

监舍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大雪扑簌簌落下的声音,格外清晰。

李守兔怔怔地握着老人已经冰凉的手,感受着那生命之火彻底熄灭后的空洞与冰冷。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滴落在老人安详如睡去的面容上。

师傅……走了。

这位身怀绝技、蒙冤半生、在生命最后时刻将一切传承与期望托付给他的老人,就这样,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小年夜,静静地离开了这个给予他太多不公的世界。

没有亲人送别,没有哀乐低回,只有漫天飞雪,为一个时代的隐秘传承者,奏响无声的挽歌。

李守兔不知道在床边跪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直到泪水流干。他轻轻将老人的手放回被子下,仔细地为他整理好遗容,掖好被角,仿佛老人只是睡着了。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小小的气窗。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瞬间涌入,吹散了些许室内的沉闷与哀伤。

他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天地,心中空落落的,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是师傅留下的传承,是未竟的嘱托,是沉甸甸的责任。

“师傅,”他对着漫天风雪,低声自语,“您一路走好。您的话,弟子记下了。您的冤,弟子会记着。您的道……弟子会走下去。”

他擦干脸上最后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悲伤需要埋葬,前路还要继续。

他回到床边,最后看了一眼仿佛沉睡的曲风齿,深深鞠了三个躬。

然后,他走到门边,敲响了门。

当值夜班的管教闻声而来,看到室内情形,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转身去通知医务室和相关部门。

后半夜,曲风齿的遗体被悄然运走。按照监狱规定和老人无亲无故的情况,后事将会从简处理。

李守兔独自坐在空了一半的监舍里,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和依旧飘洒的雪花。手中,仿佛还残留着老人最后划下的那三个笔画的触感。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的成了“智齿”一脉,或许也是李瞎子这一门在世间唯一的传人了。

雪,还在下。覆盖了来路,也掩埋了过往。

天,快亮了。前路茫茫,但他必须迎着风雪,独自启程。

监舍门被轻轻敲响,老周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走了进来,默默放在李守兔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又悄悄退了出去。

李守兔端起那碗滚烫的姜汤,一饮而尽。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仿佛注入了一丝力量。

他看向窗外,雪渐渐小了,东方天际,露出一线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李守兔的,真正孤身一人的征程,也即将开始。只是这一次,他的行囊里,装满了两位师傅的毕生所学,和两份沉甸甸的、需要他用一生去完成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