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浓稠如墨，狐莲领着钱程、雪绒与郊笛笛，匆匆踏入自己栖身的山洞。洞内，篝火噼啪作响，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架在火上的肥兔。油脂滴入炭火，腾起滋滋声响与阵阵焦香，将山洞映得忽明忽暗。
雪绒身为兔妖，盯着火上的同族，长耳朵无力地耷拉着，粉嫩鼻头微微颤动。他垂下头，眼眶泛红：“狐莲，这山林生灵众多，你为何偏要抓我们兔子一族？瞧着它，我便想起早逝的母亲。她才十岁，就......”哽咽堵住了他的喉，泪水夺眶而出，啪嗒啪嗒落在前爪上。
狐莲歪着脑袋，火红的尾巴轻轻甩动，满是不解：“狐狸吃兔子，天经地义嘛！这兔子又没修为、没灵智，不过是裹腹的食物罢了。”
钱程见状，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瓶瓶罐罐，各色调味料在他手中翻飞。他时而撒上一把细碎的香料，时而抹上一层晶莹的蜜浆。随着他的动作，诱人香气愈发浓烈，直往众人鼻尖钻，勾得人馋虫大动。
不多时，烤兔外皮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多汁。钱程、狐莲、郊笛笛各自撕下一大块兔肉，大快朵颐起来。咀嚼声、满足的叹息声，在山洞里此起彼伏。还剩最后一块兔肉，安静地躺在木盘里，那是给雪绒留的。
雪绒虽强忍着，可眼睛却不受控地频频瞥向兔肉，喉结不住滚动，口水在嘴里打转。终于，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捧起兔肉。凑到鼻尖轻嗅，馥郁香气瞬间将他俘获。可下一秒，愧疚与纠结涌上心头——这分明是他的同类，他真能下口吗？
他试探着伸出舌头，轻轻一舔。刹那间，蜜糖的甜、香料的辛、兔肉的鲜，在舌尖炸开。这般美味，他从前从未尝过，味蕾被彻底唤醒。当牙齿咬进兔肉的瞬间，雪绒泪如雨下。一是沉醉于这极致美味，二是满心愧疚，毕竟，他正吃着与自己同族的生灵。
雪绒剧烈地抽噎着，手中的兔肉被攥得变了形，油渍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郊笛笛啃着骨头的动作一顿，银灰色的耳朵不耐烦地抖了抖，却还是屈尊用尾巴尖勾来一片宽大的树叶，啪地甩在雪绒脚边：“哭什么哭，像个没断奶的崽子！”
狐莲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上残留的肉汁，仰头打了个饱嗝。当它目光再次落到雪绒身上时，不禁瞪大了眼睛——方才还哭得肝肠寸断的兔妖，此刻正狼吞虎咽地撕扯着兔肉，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油渍顺着下巴滴落在皮毛上。方才还挂着泪痕的小脸，此刻竟因吃得太急泛起了潮红。
钱程手中的兔肉悬在半空，挑眉轻笑出声。郊笛笛更是直接愣住，冰蓝色的竖瞳微微收缩，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景象：“这...方才哭得要寻死觅活的，转眼就...”她转向狐莲，尾巴烦躁地甩动，“你确定他真是兔妖？怎么比饿狼还馋？”
狐莲挠了挠耳朵，凑到郊笛笛身边嘀咕：“说不定是钱程的烤肉太香，把雪绒的魂儿都勾走啦！”它说着，还不忘朝钱程讨好地晃了晃尾巴。
雪绒突然停下咀嚼，察觉到三道目光如芒在背。他耳朵“唰”地贴到脑袋上，脖颈泛红，慌乱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继续风卷残云。山洞里只剩他急促的咀嚼声，以及偶尔因噎住而发出的轻咳。
风卷残云般吃完最后一口肉，雪绒蹲坐在地，盯着手中收集的骨头发起呆来。方才大快朵颐的畅快骤然消散，愧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长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配做兔子一族的后裔。”他将骨头紧紧抱在怀里，指尖微微发颤，“你安心去吧，我定会找个好地方将你安葬...”
话音未落，雪绒便踉跄着站起身，朝着洞外走去。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背影上，怀里白森森的骨头泛着冷光，与他颤抖的步伐形成刺眼的对比。郊笛笛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往火堆里添了块木柴。
“要...要去帮帮他吗？”狐莲望着雪绒消失的方向，有些不安地问道。钱程沉吟片刻，目光望向洞外逐渐被夜色吞噬的身影：“随他去吧，有些心结，总要自己解开。
钱程默默将调味瓶收进储物戒指，看着雪绒矛盾的模样，沉吟片刻道：“万物相生相克，弱肉强食乃天地法则。你若心怀慈悲，日后便多护些弱小，也算不负这口腹之欲。”
狐莲歪着头，似懂非懂地转了转眼睛，突然蹦到钱程身边：“那我们往后都只抓没修为的猎物？上次撞见的灵鹿精，是不是就不能吃啦？”它毛茸茸的爪子无意识地挠着地面，鼻尖还沾着肉屑。
郊笛笛嗤笑一声，将啃净的骨头精准抛入火中，火星“腾”地窜起半人高：“真要守这规矩，早饿死在深山里了。”她银灰色的尾巴扫过地面，冰纹顺着缝隙蔓延，“遇上修为高的，能抢过就吃，抢不过...掉头就跑便是。”
钱程没有接话，只是望着洞外摇曳的树影。片刻后，他伸手在篝火上虚握，几缕火苗竟凝成符咒形状，在掌心明灭不定：“生存之道本无定法。”他指尖轻弹，符咒化作流光没入洞壁，“但雪绒既已心怀愧疚，这便是他修行的契机。”
话音刚落，洞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郊笛笛瞬间起身，霜牙出鞘时带起一片冰雾；狐莲的尾巴“轰”地燃起幽蓝火焰，将洞口映得忽明忽暗。钱程却依旧稳坐原地，只是指尖凝出的符咒愈发璀璨：“来得倒快。”
雪绒跌跌撞撞的声音混着喘息从远处传来：“有...有东西追我！”他怀里的骨头早已不知去向，浑身沾满泥土，粉色的灵力在爪尖忽明忽暗，“好多双眼睛，绿莹莹的，像是...像是狼群！”
郊笛笛冷笑一声，冰纹顺着地面朝洞口飞速蔓延：“正好，让某些人看看，慈悲在弱肉强食的世道能值几文钱。”她目光扫过雪绒苍白的脸，尾巴却悄悄卷住他的手腕，将人往身后带了带。
钱程抬手结印，洞口的符咒骤然亮起，与郊笛笛的冰阵、狐莲的火焰交织成光网。洞外的狼群似被阵法震慑，吼声变得愈发暴躁，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幽森的海洋。而雪绒望着同伴们严阵以待的背影，攥紧了拳头——方才还缠绕心头的愧疚，此刻竟化作了滚烫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