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春分刚过，汉市的早樱正盛，满城粉白簌簌落在街道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花香。但国际会展中心的科技论坛现场，却感受不到半分春日暖意 —— 巨大的玻璃穹顶下，冷气开得十足，场内数百个座位座无虚席，前排架着数十台相机，镜头齐刷刷对准台上的莱茵科技新任亚太区负责人罗伯特。
罗伯特穿着一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面料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他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握着话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话筒边缘。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是在打量一群尚未成熟的对手，最后视线稳稳落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张涛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轻蔑。
“各位或许听说了，涛宇去年推出的‘涛芯 3 号’，号称‘国产中高端芯片突破’。”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带着刻意放慢的节奏，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人心上，“但据我所知，这款芯片的封装技术，至今还在使用莱茵十年前申请的专利 —— 没有我们的授权，你们连芯片的‘外壳’都做不完整。”
台下立刻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坐在张涛身旁的李华雪，手指猛地攥紧了笔记本，纸面被捏出几道深深的折痕。她抬眼看向张涛，发现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坐姿，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 显然，张涛已经在快速计算专利封锁的影响。
“罗伯特先生！” 第一排的记者突然站起来，话筒举得高高的，“您这番话是否意味着，莱茵将全面限制对中国企业的专利授权？”
罗伯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掏出一个深蓝色文件夹，举在胸前晃了晃，金属夹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我们已经和欧美三家顶尖半导体企业达成共识，梳理出 300 项核心专利，构建成完整的专利壁垒。”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从今天起，任何使用这些专利的中国芯片，都别想踏入欧洲市场一步。”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场内瞬间炸开了锅。有记者追问后续影响，有国内芯片厂商代表脸色发白地低头私语，还有人悄悄用手机发消息。张涛终于动了动，他微微侧头，对李华雪低声说：“德国那三家汽车零部件厂商的订单，还有法国的两家，全得暂停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清晰的条理，“违约金加上生产线空置成本，初步算下来，至少要亏 5000 万。”
李华雪咬了咬下唇：“我们实验室有几个专利替代方案，就是氮化镓晶圆的测试还没完成，需要时间。”
论坛一结束，张涛没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快步走出会展中心，对等候在门口的司机说：“去总部，越快越好。” 车子驶离会展中心时，他透过车窗看到罗伯特被一群记者围着，笑容得意，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 焦虑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
二十分钟后，涛宇集团顶层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张涛走进去时，涛讯科技、涛讯研究院、涛宇金融、华雪实验室四个子公司负责人已经到齐。长条会议桌两侧坐得满满当当，涛讯科技生产部总监手里攥着生产线排班表，财务部经理面前摊着厚厚的账本，研发部的几个工程师还在低声讨论专利替代方案。投影幕布上，红色的 “暂停订单明细” 几个字格外醒目，下面列着订单编号、客户名称、金额，每一项都触目惊心。
“大家先冷静，慌解决不了问题。” 张涛走到幕布前，拿起激光笔，红色的光点落在 “欧洲市场” 几个字上，“现在我们有两条路可走，也就是‘双轨破局’策略。”
他先指向左侧的 “对外” 板块：“东南亚市场这两年汽车产业增速很快，泰国、马来西亚的车企对芯片性价比要求高，对专利的敏感度没那么强。我明天就飞新加坡，牵头召开东南亚科技企业峰会，开放咱们 30 项中低端芯片专利，换他们的市场准入 —— 只要能打开新兴市场，欧洲这边的损失就能补回来一部分。”
生产部总监立刻举手：“张总，要是转产东南亚订单，生产线需要调整，工人排班也得重新排，原材料库存可能不够……”
“原材料我让采购部今天就联系东南亚供应商，优先调货。” 张涛打断他，语气干脆，“生产线调整的周期，最多给你们三天，有困难吗？”
生产部总监咬了咬牙：“没问题，我们加班赶工！”
接着，张涛的目光转向李华雪：“对内这条轨，就靠你们实验室了。把芯片封装、算法优化、晶圆切割这六个核心领域拆成十个小组，每个小组盯一个替代方向，加速国产专利研发。需要多少资金、多少设备、多少外部专家支持，随时提，我来协调。”
李华雪立刻点头，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我们上周刚和华中科大材料学院联系过，他们有个团队在做新型封装材料，要是能合作，测试周期能缩短一半。就是合作经费可能需要 200 万……”
“经费明天就让财务部拨过去。” 张涛毫不犹豫，“另外，我让行政部在实验室旁边加建一个临时休息区，给加班的同事准备餐食和住宿，务必保证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李柔雪也补充道：“金融这边会提前储备 5000 万流动资金，要是东南亚那边需要保证金，或者研发这边有紧急开支，我们能随时调款，不会耽误事。”
会议从下午三点开到傍晚六点半，直到最后一个细节 —— 比如如何跟暂停订单的欧洲客户沟通违约金减免 —— 敲定，张涛才宣布散会。走出会议室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办公楼里还有不少办公室亮着灯，张涛看着那些灯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 有这样的团队，再难的坎应该也能过去。
车子驶进观澜庄园时，已经快七点了。远远望去，家里的落地窗亮着暖黄色的灯，灯光透过玻璃洒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上，把花瓣染成了温柔的橘色。张涛推开车门，刚走进楼道，就听见家里传来 “咿呀咿呀” 的声音，那是儿子张辰的动静。
打开家门，换鞋的瞬间，“哗啦” 一声响从书房方向传来。张涛赶紧走过去，只见 3 岁多的张辰正站在一个小凳子上，踮着脚尖，小手拼命够着书架最下层的芯片图纸册。他圆滚滚的小肚子顶着书桌，裤子因为动作太大往上缩了一截，露出半截白胖的脚踝，脚趾还无意识地蜷着。
“辰辰，小心摔下来！” 张涛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把孩子抱下来，可没等他碰到，张辰已经够到了图纸册，小身子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张涛赶紧扶住他的腰，惊魂未定地把他抱进怀里。
张辰却没意识到危险，举着图纸册，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你看！线条好看！像小蛇！” 他指着图纸册上涛芯 3 号的封装示意图，蓝色的线条弯弯曲曲，在孩子眼里，哪里是什么芯片设计图，分明是好玩的 “小蛇”。
张涛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蛋：“这不是小蛇，是爸爸公司做的芯片图纸。”
“芯片是什么呀？” 张辰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这时，李明雪从客厅走过来，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纸质表格，表格上还夹着一支笔。她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却依旧笑着：“刚整理好的母婴公益项目试点县数据，正想给华雪发过去 —— 她今天在实验室加班，说需要参考之前的公益项目数据，调整医疗芯片的参数。”
张涛接过表格，翻了两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个试点县的新生儿数量、医疗设备缺口、公益芯片的使用反馈。他把表格递给张辰，故意逗他：“辰辰帮妈妈把这个拿给小姨好不好？轻轻抱，别摔了，不然小姨就没法加班了。”
小家伙立刻来了精神，从张涛怀里滑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表格，小胳膊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他挺直腰板，迈着小碎步往客房走 —— 李华雪最近常来家里加班，张涛特意在客房放了一张办公桌和一台电脑，方便她工作。
可刚走到客厅中间，张辰脚下一绊，被地毯的边角勾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手里的表格 “哗啦” 一声散了一地。小家伙愣了一下，看着散落的表格，小嘴一瘪，眼圈瞬间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哎呀，辰辰没事吧？” 李明雪赶紧跑过去，蹲下来检查他有没有摔疼，“没摔着就好，表格散了没关系，妈妈陪你一起捡。”
王曼也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盘，盘子里放着几块刚蒸好的山药糕，甜香里混着红枣的味道。她围裙上还沾着一点面粉，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咱们辰辰是想帮爸爸妈妈做事呢，真乖。来，先吃块山药糕垫垫肚子，捡表格的事，奶奶陪你一起做。”
张辰看着奶奶递过来的山药糕，又看了看爸爸和妈妈温柔的眼神，眼圈里的眼泪慢慢收了回去。他抓起一块山药糕塞进嘴里，含糊地说：“辰辰…… 辰辰还要帮小小姨送表格！”
张涛走过去，帮着捡散落的表格，指尖碰到纸张时，感受到上面还留着李明雪整理时的温度。他抬头看着儿子蹲在地上，小手笨拙地捡着表格，时不时把纸拿反，还要李明雪帮忙纠正方向；又看了看厨房里，王曼正把剩下的山药糕装进保鲜盒，嘴里还念叨着 “华雪加班辛苦，得让她多吃点”。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洒在每个人身上，山药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孩子的笑声、大人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张涛忽然觉得，白天在论坛上听到的傲慢言论、会议上计算的亏损金额、订单暂停的焦虑，好像都被这温暖的氛围冲淡了。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忽然变得无比笃定 —— 罗伯特说中国芯片走不出亚洲，可他有愿意并肩作战的团队，有温暖和睦的家人，有愿意为了目标拼尽全力的同事。不管外面的专利壁垒有多厚，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困难，只要这些人都在，总有破局的办法。
这时，客房的门开了，李华雪拿着电脑走出来，看到地上的表格和蹲在地上的张辰，笑着说：“辰辰这是在帮我送表格吗？真是个小帮手。”
张辰立刻举起手里刚捡好的一张表格，得意地说：“小小姨！辰辰帮你捡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