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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卒闲则谤生,士卒长期处于闲散状态都易滋生不满与谣言,更何况有人刻意引导?

康大运作为文官统帅武官,他若大张旗鼓调查,反而会坐实妻子被议论的事实,他在士大夫圈子里必然会更难堪。

而梁撞撞这方面,女子的社会地位本就低,女性污名化的社会容忍度相当高,即便梁撞撞是大长公主,可终究还是个女子。

就算能追究到罪魁祸首头上,人家或许一句“酒后戏言”便能推脱,处罚最多是申斥。

再有,大昭《兵律》中可针对这件事使用的律条只有“辱骂长官”,但该条款明确不涵盖性别诽谤,所以想治罪都缺乏法理依据。

总而言之,官高的严世宽好处置,反而是低阶的指挥使沈鹏不好处置。

康康算是明白了——不是不想管,是没法管,不能管!

管了,要么引发哗变,要么陷入无休止的扯皮反受其辱,要么被高高在上的男权逻辑轻蔑地驳回!

在这种环境下,沉默和隐忍,反而是对殿下名声最大程度的保护——至少,不会让那些肮脏的词句反复出现在官方的记录和檄文中,成为板上钉钉的“谈资”。

“所以,”康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气沉重:“这事,只能先忍着;殿下忍得,驸马爷忍得,你我更要忍得!

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什么?是保护好殿下和驸马爷的安全,是等!

等沈鹏自己作死,犯下更致命的错误;

比如像这次在汤都,他手下的人挑衅生事,给了殿下名正言顺收拾严世宽的机会!

对付这种阴沟里的臭虫,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一击致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在此之前,无谓的冲动,只会坏事!”

看着康康渐渐冷静下来的眼神,康健最后警告道:“所以,别再去撩拨松墨他们,更别想着去告状,就当没听见!

让那些谣言烂在那些混蛋的肚子里!

殿下和驸马爷此刻最需要的,是清净,是难得能在一起的安宁!明白?”

康康深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眼中怒火被强行压制下去:“哥,我懂,你放心,我……我忍着。”

康健把康康的暴躁给压下去了,但没料到松墨和砚涛那俩小子并不仅是私下议论、发发牢骚。

第二日,海风微凉。

梁撞撞还在睡着,康大运已经悄悄起床,出去练了套康家槌法。

待到收式,松墨和砚涛屁颠屁颠跑来送上毛巾和凉白开,康大运一边擦汗一边往回走。

松墨和砚涛跟着,互相对视一眼,松墨先开口:“驸马,殿下会跟着咱们一起走吗?”

康大运擦汗的动作就是一顿,人也跟着站住了,抓着毛巾的手都跟着紧了起来。

他这几天都故意回避去想这个问题——好不容易和妻子相聚,他是真不愿意再分开。

“有什么事吗?”康大运没有正面回答。

“驸马,殿下连严世宽都揍了,怎么不揍沈鹏?”砚涛直接问了出来:“您没告诉她?”

不等康大运回答,松墨就急得追问:“不是……您不会自己都不知道沈鹏背后都干了什么吧?”

因为急,松墨的声音不自觉就有些大。

康大运不由得看向屋门,他的内力,让他听到里面梁撞撞的脚步声。

康大运不由得瞪了松墨一眼。

松墨被瞪得有些发愣,就见门已经打开。

梁撞撞早上虽然赖了会儿床,但人已经醒了,只是感觉腰肢酸痛不爱动弹。

但听到院子里康大运晨练似乎结束,便也起了来,却正好听到松墨的话。

这几天她和康大运谁也没提这件事,很是默契。

但既然现在被松墨提了,那就别让康大运为难,她自己来说吧,毕竟,松墨他们也是替自己着急。

随着门打开,一段台词也被梁撞撞念了出来:“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将欲歙之,必固张之,他自有他的死法,你们别急,这事儿我记着呢。”

松墨和砚涛面面相觑——殿下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既然殿下说她记着呢,他们便也放心了。

远处,康康也放心了——看来他哥说得对,大姐头是不会不记仇的,只是在等合适的机会罢了。

吃罢早饭,梁撞撞和康大运并肩站在海边,望着远处的庞大官船队。

“大运,官船队的补给接近尾声,商人们的买卖也基本完成,我得走了。”梁撞撞目光投向远方的海平线。

“撞撞……”康大运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

他不舍得又要与梁撞撞分开,也担忧这几天梁撞撞所告知他的、关于佛郎机人在向东殖民的消息。

更担忧梁撞撞的身体——他发现,妻子的健康状况似乎不太好。

南洋七月底的夜晚很热,可妻子的膝盖及以下部分总是凉凉的,而且腰也容易酸痛。

这几日每到夜晚,小夫妻二人都叫嚣着要“大战三百合”,可实际上最多两合,妻子就会累得沉沉睡去,而腿和脚却很难捂暖。

“这次要去哪里?”康大运问道。

他更想说的是“能不能不走?跟着我一起,也好照顾你。”

“回小琉球。”梁撞撞转过头,眼神清明:“出来太久,封地被‘协理’一遭,不也知被那些胥吏折腾成什么样子,我得回去看看;

该收的税要收,该建的工坊要建,该梳理的规矩要梳理,那里也是我们的根基之一。”

她说的“协理”,是指朝廷在她离开期间派去管理封地这件事。

看到康大运水润润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的,将不舍之情眨巴得到处都是、弥漫了整个海滩,也浸润到梁撞撞心里。

梁撞撞也舍不得走,可是……

叹了口气,梁撞撞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官船队选择了‘安危自负’,严世宽拒绝加盟,让我也没有跟随的理由了;

拒绝云槎盟的庇护和资源共享,这是他们的选择,我只能尊重。但是……”

梁撞撞收起个人情绪,语气转为严肃:“大运,你想想,如果我带着我的船队,一路‘恰好’与官船队同航,会发生什么?”

康大运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