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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鱼号”、“镇涛号”、“破浪号”三艘护卫舰,如同三头喘着粗气的巨兽,终于挣扎着赶到了这片被死亡和火焰笼罩的海域。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真正的地狱景象——

“锦绣号”货舱彻底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炉,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船帆和桅杆,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满仓号”的甲板也在熊熊燃烧,储存的部分粮食和腌肉在火焰中发出焦糊的恶臭。

两艘船都严重倾斜,海水正从破损处疯狂涌入,沉没只是时间问题。

海面上,到处漂浮着破碎的木板、散落的丝绸、碎裂的瓷器、翻倒的木桶……

还有一具具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

他们随着海浪起伏,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宁静。

海水的咸腥味、浓烈的焦糊味、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成一股窒息般的死亡气息。

“锦绣号”燃烧的甲板边缘,林百万的无头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在那里。

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船舷外,另一只手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道,死死攥着一小块早已被血水浸透、看不出原貌的干硬肉脯。

这小小的肉脯,是他临死前卑微的“买命钱”,现在却成为这场惨剧最触目惊心的注脚——

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在生命的尽头,试图用一块肉干换取生存。

三艘护卫舰的水兵们快速跳下船,在漂浮的残骸和尸体中搜寻,只找到寥寥几个幸存者。

他们或蜷缩在尚未沉没的救生筏上,或紧紧抱着漂浮的木板,个个染血带伤,眼神空洞呆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无论怎么呼喊、摇晃,他们只是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完全陷入极度的惊吓和创伤之中无法回神。

价值数万两的丝绸瓷器化为灰烬或被抢,宝贵的粮食损失惨重,人员伤亡更是无从估量。

三艘护卫舰的舰长站在船头,望着这片惨绝人寰的景象,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远处主船队的庞大身影已经完成了笨拙的转向,正缓缓朝这边驶来。

来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

官船队终于寻到安全的礁岛进行整顿。

商人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到“宁远号”下,恐惧、悲伤、愤怒和长久压抑的绝望彻底爆发!

“严世宽!你这狗官!你这杀千刀的!”

一个与林百万交好的徽商,哭喊着指向舰桥,声音都嘶哑了:“就是你这老匹夫!

就是你拒绝加盟云槎盟,害死我林老哥、害得我们倾家荡产!你赔我兄弟的命!赔我们的血汗钱!”

另一个商人也哭嚎:“什么狗屁天朝威仪,连几条海寇船都挡不住!眼睁睁看着林老板被割了头!”

他指向“锦绣号”沉没的方向:“我们的身家性命啊!都押在这趟海上了!

现在什么都没啦!什么都没啦!都是你们这些当官的错!”

绝望的商人捶胸顿足,哭喊声震天动地。

“我们要加入云槎盟!我们要活命!严世宽滚出来!滚出来偿命!”

愤怒的人群开始冲击阻拦的士兵,推搡着,哭喊着,要求严世宽出来给个说法,甚至有人喊出了“打死他!”。

士兵们列队维持秩序,但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恐惧、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

士兵们并未来得及参与上这场战斗。

水兵们还好些,来自京营的陆兵们脸上却写满了恐惧——当时,那片海水居然都被染红了!

他们已经意识不到红色的海水到底是血水被稀释、还是夕阳余晖的映照,他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因为两船的人,就剩下几个。

他们在陆战中曾遇到过类似的战斗方法——总有队尾的士兵被匪徒抹了脖子,而大部队却不知道。

即便知道了,也回援不及。

但那是在陆地上,再怎么说也不会一死就是几十上百人。

可现在,这些陆兵旱鸭子可都在船上,若他们的船也掉队,是不是他们也会……

恐怕他们连在陆地上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施展不出来——匪寇只需把他们扔进海里,他们就没多大生还的希望。

愤怒和恐惧渗入骨髓。

有“锦绣号”上幸存的林家护卫,被商人群体推到前面,让他把两艘船的遭遇原原本本喊给“高船上的官老爷们听”:

“他们龟缩在里面算怎么回事?!不给个说法不行!你上前去喊,大声喊!

你们家老爷不能白死!你家的损失必须让当官的知道!不给个说法不行!”

其他各家商人的手下们也给那名护卫加油鼓气:“别怕!你就得去说、去喊,不然日后回了家,你怎么向你主子的家人交待?

万一他们迁怒你护卫失责呢?

万一当官的直接说是你们家的船不听指挥才落单被截杀呢?

你们家又给朝廷出船、又是损失这么多人和货物;

明明不是你们家的错,别回头当官的一句话就把让你们白白损失人命和财物;

放心,我们都保护你,不会让你被当官的带走杀人灭口,非得要官老爷们给个说法不成!”

幸存的林家护卫就喊了,一边喊一边哭,听得没有亲见那惨烈状况的人们都跟着抹眼泪。

喊到最后时,这护卫犹犹豫豫说了句:“我记得那海寇首领砍我家主子脑袋的时候说了句生硬的大昭话,好像说的是‘下辈子,记得挂旗!’

也不知挂旗是什么意思?我们船上挂着林家商号的旗了呀……”

“满仓号”的幸存者闻言也想起来了:“是啊,是有这句话!当时满仓号的桅杆上是有咱们朝廷的旗的。”

就在这混乱与悲愤几乎要失控之际,几艘小小的、破旧的本地渔船,如同几片不起眼的落叶,小心翼翼靠近了这片停泊着庞然大物的礁岛海域。

它们显然不是来凑劫后余生的热闹,而是船体破损,桅杆歪斜,看上去是遭遇了风浪,打算在这片礁岛附近寻找避风处修补船只的。

渔民们黝黑的脸上带着对官船队的敬畏与好奇,远远地张望着。

吸引商人们目光的,不是渔船的破败,而是其中一艘稍大渔船的船艏,赫然挑着一面不很大、却异常醒目的旗帜——八海阎君旗!

旗帜不大,但画面震撼——只见那墨蓝的海水上翻滚着白色巨浪,浪尖上站着位头戴平天冠、身着宽袖袍的阎君。

若仔细看去,才发现阎君脚下踏着的哪里是白色浪花,分明是一颗颗白色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