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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交易

摄政王书房,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响。

沉重的紫檀木门在身后合拢,仿佛隔绝了所有生路。冰冷威严的气场如同无形的冰山,压得沈清言脊背弯曲,几乎要匍匐在地。黑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身影——裹着散发霉味的灰布袍,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头发黏连在额前脸颊,脸色是长期不见天日的惨白,身体因寒冷和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剧烈颤抖。每一次细微的哆嗦,都在这极致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濒死鸟雀的最后挣扎。

他死死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书案后那个掌控他生死的身影,只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他身上每一寸扫过,评估着,审视着,仿佛在打量一件破损却有古怪价值的器物。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和压抑的嘶哑,每一次呼气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短暂的白雾。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下缓慢爬行。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终于,那冰冷低沉、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冰棱碎裂,清晰地划破了死寂:

“沈清言。”

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沈清言的心上。他猛地一颤,几乎要瘫软下去。

“抬起头来。”

命令不容置疑。沈清言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脖颈僵硬得如同锈蚀的铁器,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视线模糊地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之中。萧绝端坐在巨大的玄冰书案之后,玄色常服更衬得他面色冷白如玉,眉眼锐利如刀锋劈凿。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却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灵魂最深处的战栗和秘密。

沈清言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仓惶地移开视线,重新低下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不能对视!对视更容易泄露心思!

“本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萧绝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字都清晰冰冷,不容错辨,“想清楚了,再答。”

沈清言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点头,幅度大得几乎要扭伤脖颈。

短暂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压力持续累积。

“秦灼之事,”萧绝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如同投下深水炸弹,“本王已有眉目。”

沈清言的心脏骤然缩紧!猛地再次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有眉目了?!这么快?!是因为我提供的线索?泥鳅帮?陈御史?】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脑海一片混乱,几乎要脱口问出!但他死死咬住了舌尖,剧痛和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强行将所有的疑问和激动摁了回去,只是用一双充满了恐惧、却又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希冀的眼睛,惶惑地看着萧绝。

萧绝将他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深沉如夜,看不出喜怒。他并未解释“眉目”具体为何,只是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也是核心的问题:

“你,”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锁住沈清言,“想活命?”

想活命?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得沈清言耳膜嗡嗡作响!

废话!他当然想活!他做的一切,忍受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再也顾不上任何伪装,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癫狂的求生欲,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急切:“想!王爷!草民想活!求王爷开恩!求王爷给条活路!草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什么都愿意!”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身体因激动而前倾,险些摔倒,狼狈不堪。

萧绝冷漠地看着他这番涕泪交加的表演(至少在他看来是表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直到沈清言的情绪稍稍平复,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卑微的祈求眼神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

“你的命,不值钱。”冰冷的宣判。

沈清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但你的‘价值’,或许可以抵掉你带来的‘麻烦’。”萧绝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他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心声”泄露。“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你值得活下去的机会。”

机会?

沈清言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他死死盯着萧绝的嘴唇,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萧绝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冰冷的书案上,十指交叉,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他盯着沈清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今岁秋闱,恩科。”

恩科?沈清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本王要你,”萧绝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参加此次恩科,并至少,给本王考中一个举人回来。”

“???”

沈清言彻底愣住了。大脑仿佛被冰封,完全无法处理这匪夷所思的信息!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恐惧出现了幻听!

科……科举?!考举人?!

在这个世界,科举是寒门子弟鱼跃龙门几乎唯一的正途,难度之高,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原主沈清言虽出身清流,有些文采,但也绝不敢说必中举人!更何况他现在是什么处境?一个被废了功名、沦为死囚、泡在臭水沟里不知多久、朝不保夕的废人!让他去考举人?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天方夜谭!

【科举?!这阎王真敢想!他疯了吗?!还是觉得玩死我有趣?!】一个充满了荒谬、震惊和一丝被戏弄的愤怒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意识中疯狂冲撞!【我这副样子去考举人?怕是连考场都进不去就被乱棍打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极度震惊和本能吐槽的念头刚刚升起的刹那——

书案之后,萧绝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他交叠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玄铁笔管。

沈清言瞬间如坠冰窟!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所有杂念!【泄露了!又泄露了!】他猛地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死死隐藏,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只剩下最纯粹的、冰冷的恐惧。

萧绝的目光在他低垂的头顶停留了一瞬,眸色愈发幽深难测。他并未追究那瞬间捕捉到的、模糊的“荒谬”和“阎王”的意念碎片,只是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说道:

“本王会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或许是一个清白寒门的子弟,或许是某个无关紧要、早已死绝的小吏远亲。名字、路引、基本的户籍文书,这些都会给你准备好。”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仅此而已。”

他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钉,砸入沈清言的灵魂:“无人替你打点关节,无人为你扬名造势,更无人保你考场平安。能否进场,能否完考,能否中举……所有一切,皆看你自身本事,看你这条命,够不够硬,够不够值钱。”

“考中了,你或许能多活些时日,证明你尚有‘价值’可供本王驱策。”

“考不中,或是途中泄露了丝毫行迹……”萧绝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带着毫不掩饰的残酷,“地字号水牢,便是你最后的归宿。本王会亲自下令,让你‘清醒’地烂在那里。”

冰冷的抉择,如同两扇通往不同地狱的大门,轰然洞开在他的面前!

一边是看似一线生机、实则九死一生的科举之路!独自一人,顶着假身份,背负着天大的秘密和随时泄露心声的风险,去搏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一边是立刻回到那绝望的寒水深渊,在无尽的折磨和监视中,等待缓慢而痛苦的死亡!

没有第三条路!

沈清言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和恐惧而彻底脱力。汗水、污水和屈辱的泪水混合在一起,从脸颊滑落,滴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但就在这无边的绝望深处,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狠厉,如同石缝中挣扎求生的野草,猛地钻了出来!

【这是唯一的机会!】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呐喊!【逃离水牢!获得相对自由活动的空间!有机会接触外界!有机会获取更多‘瓜’!有机会……找到那条布片背后的线索!】

科举之路再难,也比困死在水牢里强!至少,有了挣扎和操作的空间!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疯狂交织、碰撞!最终,那点微弱的狠厉压倒了绝望!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泪痕未干,却透出一股近乎疯狂的决绝,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草民……遵命!草民……拼死……也会去考!求王爷……给草民这个机会!”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无比强烈、无比坚定的意念,如同出鞘的利剑,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拼了!】

这一次,萧绝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丝毫不加掩饰的、充满了破釜沉舟决心的意念碎片!他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形容的波澜,仿佛万年冰原上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他深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却眼神狠厉的沈清言,片刻之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支玄铁笔管,仿佛刚才只是敲定了一桩微不足道的交易。

“影枭。”

一道黑影如同从墙壁阴影中剥离出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单膝跪地。

“带他下去。清理干净。按‘丙柒’号方案准备。”萧绝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淡漠,“三日后,送他出府。”

“诺!”影枭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

沈清言如同虚脱般,被影枭毫不费力地提起,拖向书房侧门。在即将离开这间决定他命运的书房的刹那,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萧绝依旧端坐在书案之后,侧脸冷硬如冰雕,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份奏折上,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沉重的侧门无声关闭。

交易达成。

赌局已开。

筹码,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