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案的阴云】
集贤阁的日子，因着那“重生”秘密的沉重和【一次性心声屏蔽符】带来的微薄希望，变得既煎熬又暗藏着一丝诡异的亢奋。沈清言依旧每日与故纸堆为伍，但心态已悄然不同。他像是怀揣着烫手山芋的窃贼，既恐惧被山芋的主人发现，又忍不住时不时偷偷掂量一下它的分量。
【屏蔽符…一个时辰…该怎么用呢？】
【得用在刀刃上！比如下次萧绝召见的时候？】
【可他要是问起重生的事怎么办？符只能屏蔽心声，又不能让我说谎说得天衣无缝…】
【唉，头疼…】
他正对着一卷《河工纪要》走神，内心盘算着那保命符咒的最佳使用方案，阁外原本只有风声和鸟鸣的寂静突然被一阵急促、杂乱且沉重的脚步声打破。
那脚步声并非冲集贤阁而来，而是径直穿过院外的青石甬道，朝着王府中枢议事的方向疾行而去，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焦灼与紧迫。
沈清言下意识地支起了耳朵。
【出什么事了？】
【这脚步声…像是兵部的传令兵？这么急？】
几乎是同时，他隐约听到远处似乎有压抑的呼喝声和甲胄碰撞的锐响，王府内部的警戒级别仿佛在无形中提升了许多。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悄然弥漫开来。
守在门口的那两位“门神”侍卫，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身形似乎站得更直了些。
沈清言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这种气氛他有点熟悉，通常意味着有大事发生，而且多半不是好事。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种不祥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沉重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这一次，却是直奔集贤阁而来。
“砰”的一声，阁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来的不是寻常内侍，而是一名身着玄甲、腰佩制式军刀的王府亲卫，脸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刀。
“沈修撰！”亲卫的声音硬邦邦的，不带丝毫感情，“王爷有令，即刻调阅兵部近三个月所有军械打造、调拨、运输相关卷宗副本，以及沿途驿站交接文书！限你一炷香内整理出来，送至议事厅偏殿！”
命令下得又急又硬，根本不容置疑。
沈清言被这阵仗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河工纪要》差点掉地上。
【来了来了！果然出大事了！】
【军械？调拨运输？是边防出问题了吗？】
【一炷香？！这么多卷宗要死人的啊！】
他心里叫苦不迭，但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起身应道：“是！下官遵命！”
那亲卫传达完命令，像尊门神一样杵在门口，明显是要监督他立刻执行。
沈清言不敢耽搁，也顾不得腹诽，立刻扑向那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档案架。幸好他这些日子为了“探查重生”，没少在各类文书卷宗里打滚，对兵部档案的大致分类和存放位置还算熟悉。
他手脚并用，爬上爬下，在一堆堆落满灰尘的卷宗里飞快地翻找、抽取。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和官袍内衬，灰尘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他也顾不上擦。
【甲字柒佰贰拾号…应该是这批…】
【驿站的…驿站的放哪儿了来着？】
【老天爷，保佑别出错…这个时候触萧绝霉头，绝对会死得很惨…】
在一阵兵荒马乱、心跳加速的翻找后，他终于赶在时限内将一摞半人高的相关卷宗副本整理了出来，有些还是刚送来不久的新卷。
那亲卫扫了一眼，确认数量大致无误，也不多话，只冷硬地吐出两个字：“跟上。”
沈清言抱着一大摞沉甸甸的卷宗，踉踉跄跄地跟在亲卫身后，朝着王府议事厅的方向走去。越靠近议事厅，空气中的气氛就越是凝滞压抑。沿途遇到的侍卫、官员，个个面色凝重，行色匆匆，连大气都不敢喘。
议事厅偏殿内，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数位兵部、刑部的高官重臣垂首肃立，额角见汗，连平日里最是沉稳的几位老臣，此刻也面露惶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恐惧。
萧绝负手立于殿中，背对着门口。他并未咆哮怒吼，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但仅仅是那道玄色蟒袍的背影，就散发着足以将人冻僵的凛冽寒意和滔天怒意。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毁灭性力量的死寂。
沈清言缩着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将那摞卷宗放在指定的桌案上，然后就想立刻退到角落当背景板。
就在这时，一位大概是兵部侍郎的官员，正声音发颤地禀报着：“………丢失强弩三百张，精铁箭簇五千余枚…皆、皆是军中最精良之器…现场…现场留有打斗痕迹与车辙，初步研判…似是…似是遭遇了大股山匪突袭…”
“山匪？”
萧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刮过每个人的耳膜，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缓缓转过身，面容冷硬如万年寒冰，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本王竟不知，何时京畿通往北境的官道左近，竟盘踞了一支能无声无息全歼一队精锐押运兵、劫走数车重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山匪’！”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位侍郎，“李侍郎，你兵部勘察现场的人，是瞎了，还是当本王瞎了？！”
最后一句，音量骤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偏殿！
李侍郎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王爷息怒！下官…下官失察！只是…只是现场痕迹确似…”
“似是什么？”萧绝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路线隐秘，知晓者寥寥！守卫森严，皆是从北境退下来的老兵！什么样的山匪能精准伏击？能全歼而不留活口？能将军械劫掠一空后如同人间蒸发？！”
他每问一句，语气便冷一分，压力便重一分。
“这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里应外合的劫掠！甚至可能是……”他的话语顿住，眼神中的寒意足以冰封千里，“通敌！”
“通敌”二字一出，满殿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官员的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沈清言躲在角落，听得心惊肉跳，后背发凉。
【军械被劫？！还是最精良的强弩和箭簇？！】
【通敌？！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得掉多少脑袋？！】
【怪不得萧绝气成这样…这批军械要是落在敌人手里…】
他光是想想那后果，就觉得不寒而栗。同时，作为一名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洗礼（虽然记忆模糊）的前现代灵魂，他敏锐地感觉到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和不合理。那“山匪”之说，确实漏洞百出，更像是个拙劣的借口。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电子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叮！】
【检测到重大事件节点：‘军械失踪案’。】
【事件等级：高。涉及边防安危、朝堂斗争及潜在历史拐点。】
【奖励发放：吃瓜值+100！】
【请宿主保持关注，或有机会挖掘更深层‘瓜料’。】
沈清言：【……】
【这种时候还不忘吃瓜？！系统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过这瓜确实又大又吓人…还硌牙…】
萧绝发泄完雷霆之怒，似乎勉强压下了即刻杀人的冲动。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摞刚送来的卷宗，最后定格在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沈清言身上。
“沈修撰。”
沈清言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下…下官在！”
“你，”萧绝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即刻于此，协助本王与诸位大人，梳理所有相关卷宗文书，核对时间、批次、经办人员、沿途记录！任何蛛丝马迹，任何前后矛盾之处，即刻报来！”
沈清言眼前一黑。
【我？！】
【让我参与这种惊天大案？！】
【我只是个修书的啊！】
但他根本不敢说个“不”字，只能硬着头皮，声音发虚地应道：“…下官遵命。”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那堆卷宗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心。
摊开那些冰冷的卷宗，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军械的打造日期、调拨数量、押运人员、路线规划、驿站交接印信……每一个字符，此刻都仿佛重若千钧，可能关系着边防将士的生死，也可能隐藏着通敌卖国的巨大阴谋。
阴云的笼罩下，偏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呼吸声。
沈清言埋首其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究竟涌动着何等凶险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