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清三两步轻巧地追上,与他并肩而行,靴子踩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侧过头,看着道招安线条紧绷、写满“不想理你”的侧脸,故意放慢语速,慢悠悠地旧事重提:
“说起来,上一届那个老魔尊之所以没能发动仙魔大战,根本原因,不就是你和玄墨联手,把他从那个位置上给掀下来了嘛。”
道招安脚步微顿,斜睨她一眼:“我和玄墨?外人或许会这么以为。但当年什么情况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伪装,“少在这里装无辜。那场‘篡位’,从最初的布局、到中途的策反、再到最后的收网,哪一步离得开你在幕后出的‘主意’和‘谋划’?嗯?”
林祈清被他一连串的反问戳破,反而冲着道招安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耍赖:
“怎么了嘛?说话要讲证据呀,左护法大人。我当时可是只动了动嘴皮子,出了点‘小小’的建议,可没亲自动手哦。您可不能随便污蔑好人!”
道招安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样子气得一噎,深知跟她斗嘴占不到便宜,干脆闭上嘴,懒得再跟她争辩,只是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远处正在耐心安抚流民情绪的玄墨似乎注意到了这边微妙的气氛,回过头扬声喊道:“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干嘛呢?还不过来帮忙!”
林祈清立刻像得了特赦令,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玄墨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扬声应和:“来啦来啦!没什么大事,就跟招安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嘛!”
她跑到玄墨身边,玄墨一边将一个水囊递给身边瑟瑟发抖的小妖,一边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在流民中努力沟通、显得格外卖力的白星,问道:“这狐狸……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你跟他谈妥了?”
林祈清眼睛依旧留意着白星的动向,悄声回答:“嗯,他发了心魔大誓,暂时算是绑在我们船上了。眼下这种情况,可以小用一下,试试成色。”
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人家有名字,叫白星。殿下您别总是一口一个‘狐狸’的叫,多不礼貌。”
玄墨挑挑眉,语气笃定,带着几分了然:“你肯定威胁他了。”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祈清立刻扬起嘴角,露出一副委屈又无辜的表情,夸张地摆手:“哎呀!殿下您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可是最讲道理的人了,从来不会威胁别人的!”
玄墨毫不客气地拆台,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惊恐的流民:“他在你眼里,算‘人’?”
林祈清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调侃:“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可笑的话。有用就行,管他是什么。”
这时,道招安也走了过来,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他手轻轻拍了拍玄墨的臂膀,询问道:“现在这些流民的去向,有决定了吗?”
玄墨用下巴朝白星的方向点了点:“暂时看这只狐狸……嗯,白星的本事了。他能说服多少,我们再看情况安置。”
林祈清一听,立刻双手一摊,做出一副“任务完成,我要开溜”的姿态:“你看,事情这不就快解决了嘛!这里暂时没我什么事了,我是不是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玄墨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不轻。
脸上学着她平时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语气却不容拒绝:“想都别想,不可以。在这只狐狸……白星,没彻底证明他的价值、把事情处理妥当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这里就数你心眼最多,得留着镇场子。”
林祈清立刻扭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道招安。
道招安却立刻移开视线,抬头望天,假装在研究山谷上空聚散无常的云彩,明确表示不参与这场“纠纷”。
玄墨见状,得意地挑了挑眉,手又在林祈清肩上拍了两下,直接道:“看,招安也默认赞同我的意见。就你知道的内情最多,鬼主意也最多,所以……”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乖乖待着。”
林祈清嫌弃地拍开玄墨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还象征性地掸了掸被他碰过的地方,撇撇嘴道:“知道了知道了……真麻烦。”
她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个看似纯良无害的笑容,用十分轻松语气提议:
“既然这么不放心,那不如干脆点,我去取了他的一缕本命神魂过来,由殿下您亲自保管?这样既省心又省力,保证他以后绝对服服帖帖,比什么心魔誓言都管用。怎么样?”
她这话声音不大,但恰好能顺风飘出去些许。
远处正努力安抚流民的白星,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莫名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凉飕飕的。
玄墨和道招安闻言,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寂静。
最后,道招安率先开口,语气复杂,带着点甘拜下风的意味:“……论起手段果决,还是你更胜一筹。这事,你看着办吧。”
道招安把决定权抛了回去。
意思很明确,他不反对,但也不想主动沾手。
林祈清得到道招安这近乎默认的回应,立刻又将目光投向玄墨,眼神“纯真”地等待他的最终意见,仿佛刚才提出那个狠辣建议的不是她本人。
玄墨被她那“无辜”的眼神看得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本能地拉开一点距离,脸上露出一个有点牙疼似的纠结表情,咂了咂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语气道:“嘶……有时候真觉得,你这女人……恐怖得很。”
那是一种对于用狠厉手段轻描淡写间决定他人生死,却没有一点负担,出于本能的忌惮。
林祈清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反问:“这有什么恐怖的?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嘛。这不都是为了魔界的安稳着想?殿下您要是觉得不忍心,那就算了呗。”
她摆出一副“我完全是从大局出发,为你着想”的正经表情,把选择权又塞回给玄墨。
玄墨拧着眉头,盯着远处白星的背影看了片刻,眼神变幻,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还是再等等,看看他的表现。万一……他确实可用,此举反倒寒了人心,断了招揽的可能。暂且以观后效吧。”
玄墨选择了更为稳妥,也留有余地的方案。
林祈清立刻从善如流,脸上瞬间挂起恰到好处的恭敬和赞同,微微颔首奉承道:“殿下思虑周全,仁德为怀。全听殿下安排。”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玄墨看着她这副瞬间乖巧的模样,非但没觉得受用,反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恶寒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嘟囔道:“……你就是很恐怖……”
这种收放自如、心思难测的特质,比单纯的武力更让人心生警惕。
一旁的道招安也适时地淡淡附和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却精准地补了一刀:“心眼太多。” 直接点明了本质。
林祈清立刻扭头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哎哟,左护法大人这是在说谁呢?好像您自个儿那七窍玲珑的心眼就少似的?彼此彼此吧?”
道招安面色不变,只淡淡瞥她一眼。
并未接话,转身继续去观察流民的动向,将这场小小的口舌之争轻描淡写地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