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秒,玄墨又认命地拿起另一份玉简,只飞快地扫了一眼标题,刚刚平复一点的烦躁瞬间再次爆发,他抱头哀嚎,声音比刚才还要绝望:
“这又是什么?!‘关于西魔域第三矿区第七矿洞左数第十二根承重柱出现细微裂痕的紧急汇报’?!一根柱子裂了也要用加急玉简上报?!他们矿上没有工匠吗?!不会自己修吗?!这种屁事也要我来批?!我是魔尊还是工头?!”
道招安面不改色,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此矿洞关系重要魔晶产出,承重柱裂痕非同小可。已核查,矿区工匠建议加固,但需调动三名擅长土系魔纹的术士。按律,跨区域调遣高阶术士,需陛下您用印批准调令方可执行。”
“调调调!赶紧批!”玄墨烦躁地挥手,恨不得把玉简直接扔出道招安怀里,“以后这种鸡毛蒜皮,你就直接替我批了行不行?盖我的章!随便盖!我授权给你!”
道招安摇头:“陛下,魔尊印信关乎国本,臣不敢僭越。”
“那你好歹帮我写个‘准’字总行吧?就模仿我的笔迹!你模仿得可像了,几乎能以假乱真!”玄墨开始耍无赖,试图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旁边,林祈清凉飕飕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让你批阅奏章,是让你知晓魔界大小事务,免得被下面的人蒙蔽。你倒好,恨不得把印信直接挂到招安脖子上。”
玄墨噎住,悻悻地嘟囔:“知道有什么用……知道了就能让柱子自己长好吗?知道了就能让妖族退兵吗?还不是要招安去处理……”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我这个魔尊,当得像个盖章机器……”
道招安沉默地将那份需要调遣术士的玉简放到他面前,并贴心地翻到了需要签字用印的那一页,将蘸饱了朱砂的笔递到他手边。
玄墨看着那鲜红的朱砂,又看了看面前堆积如山的玉简,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玄墨认命地接过笔,有气无力地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准”字,一边画一边哀叹:“我的青春……我的热血……我的自由……都埋葬在这堆破玉简里了……”
林祈清不知何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玄墨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至少,埋葬得挺值钱。魔界一统,万魔俯首,多少人求之不得。”
玄墨抬起头,眼神空洞:“我宁愿用这一统江山,换醉仙楼三天的吃喝不限量……”
林祈清直接给他泼了盆凉水,“不太可能。”
如山般的奏章在玄墨的“辛勤”下终于结束。
当最后一份玉简被批阅完毕,玄墨几乎是立刻把笔一扔,整个人瘫在宽大冰冷的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打完一场艰苦的战役。
他刚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趁这个间隙,偷偷溜去人间界逍遥快活几天,喘口气,沉重的殿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名魔将捧着半人高的玉简颤巍巍走进来:陛下,南境三十六城的季度税赋明细......
放放放!都堆右边!玄墨有气无力地挥手,转头哀怨地看向林祈清,你真不考虑帮我批两本?
林祈清摊摊手,十分不负责的道:“我都准备回宗门了,批什么批?魔界公务,与我何干?”
玄墨忍不住吐槽道:“宗门有什么好的?干嘛不多留几天?”
林祈清随手拿起一份奏章看起来,还不忘回道:“我徒弟都还在宗门等着我回去教导,你说我回去干嘛?当师尊的,总不能一直玩失踪吧?”
道招安默默将新到的玉简分成三摞,推了一摞到玄墨面前:这批需今日批复。
玄墨绝望地仰头,看着殿顶那些狰狞的魔兽雕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坐直身体,眼睛发亮地看向林祈清:“林祈清……”
“干嘛?”林祈清低头,从奏章上抬起视线,瞥了他一眼。
“你把你徒弟借我用用吧……”玄墨有气无力地说出异想天开的话。
林祈清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直接声明,断绝他的幻想:“想都不要想。”
道招安也赞同的附和:“确实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抵御得魔气,而且那孩子认不认识字都是一回事。陛下还是自己来吧。”
玄墨哀嚎的扑到奏章上,脸埋在冰冷的玉简间闷声哀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道招安伸手扶住被他撞得摇摇欲坠的玉简堆,无奈地劝道:“没办法,陛下。在其位,谋其政。你还是赶紧批吧,早批完早解脱。”
玄墨撇嘴抬起头,拿起那支仿佛重若千钧的朱笔,在指间转得飞快,试图用这种方式发泄郁闷:“招安,你说你看这些垃圾公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不觉得累吗?不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吗?”
“累啊。”道招安平静地整理着旁边已经批阅好的奏章,动作一丝不苟,“但是陛下,若是你不看我不看,魔界这万千城池、亿兆子民的大小事务,该由谁来决断?秩序如何维持?”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传令官疾步而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禀陛下!妖族使者在外求见!”
玄墨眼睛瞬间亮了,猛地站起身:“终于来点正经事了!”
他迅速整理衣冠,对殿外扬声道,恢复了魔尊应有的威仪:“带使者去偏殿!本尊即刻便到!”
道招安看着瞬间变脸的玄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边站在桌前的林祈清,询问道:“你要不要一同去见见?”
林祈清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不去。我一个修仙界正道人士,在魔界议政殿抛头露面,与妖族使者会面?传出去成何体统,被发现我就完蛋了。”
玄墨回头瞪她:“你那件能完全隐藏气息、改容换貌的宝贝斗篷呢?穿上不就得了!谁知道你是林祈清?”
道招安也点头附和:“确实该去。妖族此次来得突然,怕是另有图谋。万一有什么我们好应对。”
林祈清扯了扯嘴角,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认命地道:“看来我是逃不过了……是吧?”
玄墨板起脸,故作威严,用上了身份压人:“本尊以魔界之主的名义命令你,最好自觉跟着。不然......”
他故意拖长语调,威胁意味十足。
道招安适时地拍了拍林祈清的肩膀,递过来一张雕刻着繁复银纹、能遮挡大半面容的面具。
林祈清认命地叹了口气,接过面具,又从储物法器里取出那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披上,帽檐压低,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明显的不满:“死记仇……这点小事至于么……”
玄墨得意地挑眉,像是打赢了一场小战役,率先昂首阔步朝偏殿走去。
道招安紧随其后,步伐沉稳。
林祈清则不情不愿地跟在最后,浑身都散发着“被迫营业”的低气压。
偏殿门口,侍卫恭敬地推开沉重的殿门。
三人依次步入光线稍显昏暗的偏殿。
玄墨缓步踏入,目光扫过殿内情形,嘴上还不忘带着几分讽刺地刺探道:“什么风把使者吹来了?可是边境上……又有什么不小心的“误会”需要使者来澄清?”
然而,殿内除了那名熟悉的妖族使者外,竟还多了一个身影——一名身着素白衣衫、低眉顺目的年轻男子。
玄墨挑眉看向妖族使者:“这位是?”
妖族使者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答道:“回魔尊陛下,这……这便是我们妖皇陛下的诚意,特来侍奉魔尊,还请您笑纳。”
那白衣男子闻言,适时地抬起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泪眼朦胧地看向玄墨,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期待。
玄墨直接被这操作搞懵了,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就想回头用眼神向林祈清和道招安求助。
林祈清此时已不动声色地从玄墨身边走过,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回神,保持镇定。
道招安则上前一步,身形挺拔,无形中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直接站在妖族使者面前,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使者这是何意?献上活人?我魔界何时需要此等‘诚意’?”
玄墨被林祈清一扯,立刻清醒过来,顺势坐上主位,用手支着头,摆出魔尊的派头,语气带着不悦和质问:“是啊!使者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妖族当我玄墨是什么人?是那种贪图美色、荒淫无道的昏君吗?”
妖族使者刚想开口解释,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
道招安就抢先一步,目光锐利如刀,警告道:“使者,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有些话,说出来,可就收不回去了。”
殿内烛火摇曳,气氛却在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