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被拉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不敢直视林祈清的眼睛，只能深深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卑微的感激：“多……多谢右护法信任！小妖……白星，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负所托！”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彻底踏上了魔界的船，生死荣辱，皆系于此，再无回头路可走。
而眼前这位看似含笑、实则深不可测的右护法，是他必须紧紧依附，又必须万分警惕的存在。
他窥破的那个惊天秘密，既是催命符，也可能……是唯一的保命符。
如何利用，需要万分小心。
他不敢再多想，强撑着虚软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带着几分惶恐和急切，朝着远处正在流民中试图沟通的玄墨方向走去，努力扮演好自己“戴罪立功”的新角色。
道招安看着白星远去的背影，缓步走到林祈清身边。
微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语气中带着审慎的评估：“这只狐狸，心思诡谲，经历复杂。你觉得……他真的能用？可靠吗？”
林祈清的目光依旧落在白星略显仓皇的背影上，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单论能力和潜力，确实不错，修为底子尚可，脑子也转得快，若肯真心归顺，未来在魔界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无所谓的漠然，“不过，心魔大誓他都发了，神魂契约已成。能不能用，好不好用，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先用着看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反正契约反噬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道招安眉头微蹙，似乎还想说什么：“你……”
林祈清却突然踮起脚尖，主动凑到道招安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内容却冰冷而充满算计。
“玄墨的心思，你我都清楚。他想吞并妖界，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我始终认为，大规模战争劳民伤财，伤亡太重，非上策。”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种方式？扶持一个听话的、能在妖界内部站稳脚跟的‘傀儡’，潜移默化地掌控妖界，岂不是比直接挥师攻打更省力、更隐蔽？成本也更低。”
道招安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抹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的弧度：“我真是不懂……你的脑子里，整天到底在盘算些什么？一会儿怜悯众生，一会儿又谋划着颠覆他界政权。”
林祈清直回身子，脸上重新挂起那种人畜无害的、笑眯眯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
“很简单啊。总不能等到玄墨真的发兵，把妖界打得四分五裂、民不聊生的时候，让一直虎视眈眈的修仙界找到借口，以‘拯救苍生’为名插手进来，到时候他们分走一杯羹，甚至趁机坐大，那才真是麻烦大了。我们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道招安被她这番宏大的战略构想噎了一下，半晌才无语地吐出一句：“你……你这是要连着修仙界一起算计进去？你到底是想维持平衡，还是想……毁灭世界？”
林祈清摇了摇纤细的手指，一副“你误会我了”的表情，辩解道：“非也，非也。
我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在不大规模破坏凡间秩序、不造成生灵涂炭的前提下，我很乐意支持玄墨的理想，扩展魔界的势力范围。
而且，你要搞清楚，眼下是妖皇主动挑衅在先，黑风峡谷的血迹未干，我们是被动反击，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
道招安抓住她话语中的逻辑，继续追问：“那你以前多次提及、似乎颇为在意的‘仙魔大战’呢？也是说来吓唬人的？还是说，只要不波及凡人，修仙者的死活你就无所谓了？”
“那倒不是随口说说。” 林祈清回答得很快，神色也认真了些，“仙魔之间的理念冲突和资源争夺，是根深蒂固的矛盾，大战……恐怕是迟早的事。”
道招安眼神锐利地看向她，带着质问：“哦？那到时候，卷入其中的修仙界百姓和低阶弟子，难道就不无辜了？”
“无辜啊！当然无辜！” 林祈清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表情十分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道招安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一愣，带着疑惑和探究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林祈清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甚至带着一丝无辜，缓缓说道：“正因为知道大战难以避免，也明白会有无辜者卷入，所以我才更希望，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时，修仙界能出现真正有能力、有担当的领袖，是那种心怀天下、英勇无畏之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理想化的期盼，“我希望他们能站出来，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减少伤亡。最终，各方能够坐下来，划定清晰的仙魔边境，立下规矩，达成一种……哪怕是脆弱的、暂时的和平共处。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道招安听完她这番“高论”，彻底无语，完全不想再跟她讨论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理想主义构想。
他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朝着玄墨和白星所在的方向走去，懒得再搭理她。
“诶！别这样嘛，招安！” 林祈清几步小跑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脸上依旧带着嬉皮笑脸的表情，试图缓和气氛，“难道你就没想过，上一任老魔尊在位时，不也整天琢磨着怎么攻打修仙界、扩大地盘吗？我这顶多算是……未雨绸缪，换个思路实现目标而已嘛！”
道招安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前任是前任，玄墨是玄墨。你的‘思路’，太过天马行空，我跟不上。”
说完，他加快了脚步，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祈清看着他略带赌气意味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