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带着寒意吹拂，但身上那件墨蓝色的披风带着池慕霖的体温，隔绝了大部分的冷意。
平安蜷缩在她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从披风的缝隙里钻出来，黑豆眼机警地四下打量，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这才仰起小脑袋，用只有她和林祈清能听到的、带着明显机械合成感的声音小声问道：
“你刚才……是故意引导她，给她定下‘参加大比、争取好名次’这个目标的吧？你已经有计划了？”
林祈清脚步未停，目光悠然地望着前方被月光照亮的山路，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带着了然意味的弧度，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轻，却清晰：“算是吧。总得给她个明确点的方向，让她有奔头。不然，光埋头练剑，少了点磨砺和压力，也容易走偏。”
平安在她怀里扑棱了两下翅膀，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黑豆眼盯着她，带着一丝不赞同：“目标？你想让她在宗门大比上拿第一？”
它的机械音里带着计算后的冷静分析，“虽然池慕霖天赋不错，也够拼命，但……恕我直言，按照现有的数据模型和这个世界线主角的‘气运’惯性，她想要在宗门大比这种重要节点上，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可能性……不高。剧情的力量，不是单靠努力就能轻易撼动的。”
“我知道。” 林祈清低头，瞥了怀里的平安一眼，眼神平静无波，语气里透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无奈，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剧情当然不是吃素的。我也没指望她能一下子就把天捅个窟窿。但……拿不拿第一，有时候没那么重要。”
平安的小脑袋歪了歪，黑豆眼里闪烁出代表运算的微光，带着明显的不解：“那你干嘛还要特意强调这个，给她那么大压力？宗门大比上……有什么必须她参与、或者必须触发的关键剧情节点吗？”
“有啊。” 林祈清几乎是脱口而出，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带着点兴致盎然。
平安瞬间来了精神，扑棱着翅膀，急切地追问，机械音都拔高了一点：“是什么？什么关键节点让你这么在意？是会影响后续主线，还是有什么重要的支线奖励？或者是会碰到哪个重要人物？”
平安开始检索记忆库里的相关剧情信息。
林祈清却忽然不说话了。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夜空稀疏的星辰，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几分狡黠和期待的笑容。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秘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嘛……就当做是，给她一个展示的舞台，也给我自己……找个乐子。”
林祈清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玩味。
“乐子？！” 平安差点没控制住音量。
它用翅膀尖轻轻拍了拍林祈清的手背，语气里带着担忧和警告，“你可别玩得太疯了！这个世界虽然自由度相对高，但核心剧情节点的走向和几个关键人物的命运锚点是很牢固的！你要是插手太深，或者玩脱了线，到时候引发剧情崩坏或者天道反噬，我们可不好收场！顾幽霖之前的教训你忘啦？”
“我当然没忘，知道，你就是啰嗦。” 林祈清被它念得有些不耐，敷衍地应了两声，伸手揉了揉平安毛茸茸的小脑袋，示意它安静。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话锋一转：“对了，余早早那边，最近怎么样？她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这个话题的跳跃让平安的思维模块似乎卡顿了一下。
平安缩了缩脖子，黑豆眼开始飘忽，带着点心虚的、唯唯诺诺的机械音响起：“她……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雾白峰自己的小院里或者后山练剑坪修炼，作息很规律。身边……身边确实一直有那个叶枫安在。他警惕性很高，感知范围也远超同阶修士，我……我试了几次，想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靠近观察，都……都被发现了……”
平安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如雾一般飘散。
林祈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停下脚步，低头盯着怀里的平安，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不敢置信：“叶枫安总有不在的时候吧？比如她回自己住处休息，或者处理私事的时候？怎么可能一点缝隙都没有？你该不会是又偷懒，或者跑去哪里看热闹了吧？”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疑。
“没有！绝对没有偷懒！” 平安急忙辩解，羽毛都炸开了一点。
“主要是……主要是除了叶枫安，那个雾白峰的萧叶青，他好像也……也特别警觉。我怀疑他可能修炼了什么特殊的感知秘法，或者身上有高等级的探查类法宝，反正……反正我潜伏的时候，被他隐约察觉到几次，差点就被揪出来了……”
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嘀咕，“那地方现在跟铁桶一样，我实在是……找不到太好的机会近距离观察而不被注意……”
“死东西！你个没用的系统！” 林祈清瞬间不爽了，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戳着平安毛茸茸的脑门，一下又一下，“让你盯个人都盯不住！要你有什么用？还自称最新款！连靠近观察都做不到！你是饭桶吗？！”
平安被她戳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也不敢躲，只能讨好似地蹭着她的手指，发出委屈的咕噜声，机械音也放软了，带着点讨好：“主人别生气嘛……生气伤身体……我这不是……能力有限嘛。要不，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林祈清哼了一声，终于停下了戳平安脑门的“暴行”，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眉头微蹙，显然对平安的“工作成果”非常不满。
她抱着平安，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披风。
她抱着这只只会卖萌、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胖乌鸦，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过，撩动她披散的发丝和肩上墨蓝色的披风，衣袂飘动，月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清冷和疏离。
她微微侧头，目光遥遥投向远处隐在夜色和薄雾中、只露出模糊轮廓的雾白峰，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夜色和距离，看到那座山峰上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
林祈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抚摸着平安后背的羽毛。
平安却觉得后背发寒，林祈清交代的事情没完成，自己要惨了……
最终，林祈清收回目光，转向怀里的平安，眼神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声音也放得又轻又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其他的呢？别告诉我，你除了差点被发现了三次，就真的一无所获，什么也不知道。”
平安被她这眼神和语气吓得一哆嗦，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毛球。
它不敢再敷衍，细声细气、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机械音响起：“那个……那个和余早早走挺近的王苗。她……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祈清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行走。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紧了紧身上带着池慕霖体温的披风，重新迈开脚步，朝着青岚峰顶的居所走去。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平静：“王苗？我记得，是余早早的同乡，后面去了丹峰，天赋尚可，性子似乎……比较敏感内向？具体说说，她哪里不对劲？”
“我……她……” 平安支支吾吾的，黑豆眼左顾右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或者说，难以描述清楚。
“就是……感觉很奇怪。她对余早早……好得有点过头了，但又不是那种纯粹的同乡情谊或者友情。而且……她看余早早的眼神，有时候……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毛毛的，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很复杂。但……但是她掩饰得很好，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对余早早也确实是照顾有加。所以……所以……” 它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觉得自己的“感觉”有点站不住脚。
林祈清听着平安这番语焉不详、含糊其辞的描述，瞬间明白了。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怀里这只“做贼心虚”的胖乌鸦，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感觉到异常，但是没有证据，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不对劲，对不对？”
平安一听，如蒙大赦，立刻将小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差点从她怀里滚出来，急切地证明自己不是完全没用：“对对对！林祈清，你太了解我了！就是这种感觉！很不对劲！很微妙！很……很可疑！但是……但是我拿不出实际的证据，也分析不出她具体想干什么或者有什么问题……”它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点惭愧。
林祈清沉默了几息，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她的手指在平安后背光滑冰凉的羽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地抚摸着，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沉思时的漫不经心。
指尖偶尔触碰到羽毛下温热的皮肤，能感受到平安身体轻微的、规律的起伏。
平安此刻乖得像只假鸟，缩在她怀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扰乱了林祈清的思绪，惹来新一轮的“脑瓜崩”洗礼。
它知道，林祈清在思考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断，而且……刚才那顿戳，现在还隐隐作痛，要是再惹她不高兴，这身好不容易保养得油光水滑的羽毛，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平安只能安静地当个暖手宝，顺便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林祈清别再想起它刚才的“失职”。
“王苗……” 林祈清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调取关于这个丹峰弟子的信息。
天赋尚可，在丹峰也算中上之资，但在大气运的“主角”余早早面前，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性格比较敏感，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感知不错，但也没什么显赫背景，唯一特殊的就是和余早早是同乡。
拜入宗门后，哪怕一个成了内门，一个成了亲传，两人之间似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但据平安以往观察，两人交往也不算太频繁，至少表面上看，与余早早和那些活泼外向的同龄人相比，她们的关系显得有些平淡。
甚至……有些刻意保持距离的意味？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异常。
但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平安产生那种“不对劲”的强烈感觉。
平安虽然有时脱线，但作为系统，它的“直觉”或者说“异常感知”，往往并非空穴来风。那种“不对劲”，究竟是源于什么？
是重生者？带着前世的记忆归来，对余早早怀有复杂的情感，所以眼神“毛毛的”？是夺舍？被某个未知的存在占据了身体，言行举止间会透出本不该有的老练或违和？还是……别的什么？比如，和她、平安一样，是“外来者”？任务者？或者，是某种特殊的、带有目的性的存在？
难道，又是一个“顾幽霖”？
想到“顾幽霖”这个名字，林祈清的眼神骤然冷了几分，指下抚摸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如果再来一个……不，或许情况不同。
但这个“王苗”的出现，无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搅动了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局面。
“看来，这潭水，比我想的还要浑一点。” 林祈清喃喃自语，随即语气一冷，对怀里的平安说道：“继续盯着这个王苗，用最隐蔽的方式，不要打草惊蛇。但这次，别再用你那套‘感觉很不对劲’来糊弄我。我要细节，要证据，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行为，不同寻常的眼神，或者……任何超出她身份、能力、性格范畴的言行，都记下来，一点不落。明白吗？”
平安被她这冷冰冰的语气一激，立刻挺直了小身板，黑豆眼里闪烁着代表“认真执行”的光芒，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明白！保证完成任务！这次一定、一定、一定不偷懒！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绝对给您最详细的报告！”
林祈清不再多言，只是抱着它，继续朝峰顶走去。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来确认，来布局。
而宗门大比，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或许，会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窗口，甚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