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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

荣宁二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荣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后院,上房。

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像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正面炕上铺新猩红毡,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请贾母上座。

两边又铺皮褥,让贾母一辈的两三个妯里坐了。

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凋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张椅下一个大铜脚炉,让宝玉、林黛玉等姐妹坐了。

吃茶去后,贾敬领诸子弟进来。

贾母笑道:“这一年难为你们,不行礼罢。”

一面说着,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俱行过了礼。左右两旁设下交椅,然后又按长幼挨次归坐受礼。

两府男、妇、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毕,散压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

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一切完成,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众人方各散出。

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内设着天地纸马香供,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熘高照,各处皆有路灯。

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屋外,孙绍祖带着人跑来跑去,忙前忙后,不时在门外对迎春关心问候,羡煞旁女。

就连薛宝钗也有些吃味。

北静王是读书人,他们夫妇平常都是相敬如宾,举桉齐眉,哪里有孙绍祖这般嘘寒问暖。

甚至他堂堂禁军指挥,跑来就像一个小厮管家一般,为贾府忙前忙后。

王熙凤走过去就捏住迎春的俏脸:“大家看看,这迎春啊,现在就是一个字:润。

咱们这妹妹,可真是嫁个好夫君,连干着活,还不忘过来问好呢。怕是在房里对咱们妹妹和妹妹,也是照顾有加吧?”

说着,王熙凤挑挑眉,显然这个妹妹意味深长。几个妇人们顿时也娇羞出声,贾母连声骂凤辣子,不害臊。

王熙凤不以为怪,反而洋洋得意。

自家二叔如今是堂堂宰相,别说今天开一些情色的笑话,就算要迎春妹妹陪她睡觉,那孙绍祖估计也得笑着答应。

今日,她已经是宰相侄女,不同往日了!

迎春脸蛋微红,糯糯不知道说什么,这么多人说起这个话题,也太羞人了。

贾宝玉坐在一旁,神色暗然。

这本来是他的清白好妹妹,如今不但嫁给孙绍祖那个粗鲁壮实的大汉,结果两人还到他面前恩爱。

太难受了!

贾母见到自家宝贝孙儿的表情,自是明白,年少慕艾,他这个年纪,应当也给他找一房正妻了。

在房间内扫一转,史家,王家,薛家,贾家,还有一些旁支,林林总总还真有不少和宝玉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

但左看右看,贾母觉得其中能配得上自家麒麟儿的似乎也没有几个,而其中最让她满意的便是林黛玉。

如今四大家族,内朝有王子腾这一位宰相在,那便是稳如泰山。

内安则攘外。

若是再有女婿林如海这样的封疆大吏相助,那以后不只是贾家,包括四大家族在内,还怕没有官做,没有钱花?

这个想法,自从薛宝钗抛弃宝玉成为王妃后,她就起来过很多次。她要让那薛宝钗明白,没有嫁给宝玉,是她最大的损失!

等将来,宝玉有王子腾这个舅舅再加上林如海这位岳父,两位手握重权的一品大员相助,别说加官晋爵,就是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那么贾家将再次辉煌!

衔玉而生,龙章凤姿,祖先果然没有骗他。

思定,贾母将座位上满眼都是猫的外孙女,叫到身前,拉着手,悄悄问道:

“黛玉,你这年纪也是不小,可有什么意中人?若是有的话,我让宝玉舅舅上朝的时候,求今上给你赐婚!”

林黛玉莫名其妙,老实摇头:“没有。”

贾母一喜:“那你觉得宝玉怎么样?他如今虽没有功名,性格也皮实了点,但天资聪颖,学识渊博。

等婚后踏实下来,随便努力就能考中科举,再有舅舅和如海在,前途无量。

而且这样一来,我们两家也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林黛玉:......

坐在最后的贾宝玉期待看向这边,屋内调笑,说话声也都静下来。王夫人更是满脸期待。

显然王子腾升任宰相,给了他们更大的底气。一个封疆大吏的女儿,一个宰相的侄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等了好一会,林黛玉澹澹道:“一般。”

贾母一愣:“一般?什么一般?”

“我说,宝玉表哥很一般。”林黛玉丝毫不给面子。

有些事就要拒绝得清楚,否则按照老太太的性子,说不定湖里湖涂就将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瞬间脸色都不好看。

不识抬举!

女儿家早晚要嫁人的,连宰相的侄子都不要,难道你林黛玉还要嫁给王侯,或者是想当皇后?

贾宝玉直接傻眼。

“一般,一般~”这两个字眼就像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大声喊叫,重复。

他,贾宝玉,一般!

“呼,呼~”薛蟠突然冲进屋里,大声喊道:“圣上有令,太上皇驾崩,以国丧礼待之,各家各户,禁油腻,禁烟火,禁华服,斋戒三日!”

听到这话,内室才重新热闹起来,贾母连忙抬手,起身:“快,快,将那些事物全都收起来,换上白布,咱们妇道人家都去佛堂为太上皇祈福。”

顿时,大家连忙起身帮忙。

四大家族能有如此声势,和太上皇的支持完全分离不开。

当年太上皇“南巡”,贾家和薛家就分别接待过几次,从那以后南方百官都对四大家族礼遇有加。

而且贾母能在贾家说一不二,还是和太妃的关系莫逆,能进宫说上话。如今太上皇殡天,贾母虽然有些失落,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太上皇不在了,但王子腾已经是堂堂内阁大学士,当朝宰相,能再庇护四大家族几十年。

问题不大。

……

贾府内外,等收到将所有布置重新取下,再换上白布、白灯笼的消息,小厮侍女们顿时傻眼。

前面几日,从早到晚,一直到深夜忙忙碌碌才弄好的,现在突然要换掉。

这主人家是有病吗?

暗暗吐槽几句,大家还是忙碌起来。就连薛蟠也破天荒地和仆人在一起到处撕扯红布,打灯笼。

不得不说,这拆家还真的好玩。

本来死气沉沉的薛蟠,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自上次在林府被打后,他就渐渐发现,自己逐渐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快乐,就是痿了。

这男人一旦萎了,就不用再讨好任何的女孩子,再没有高消费,身体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生活中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尝试时间一些有趣的事情:钓鱼、下棋、熘鸡斗狗,甚至是学习。

这些天里他竟然背下了一整本论语。学习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啊。

而且,他现在对一切都看得很开,不再责怪妹夫对自己不好。精神上也是断舍离,对之前深入交流,口舌之交的那些女子毫无留恋。

日常无欲无求,无思无想,觉得一切都无所谓,身体也越来越好,早上都可以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不想活了。

贾宝玉满脸茫然走在院里的廊道上,周边不时响起一些愉快的对话。

“哎,李贵,你看我这个摆得怎么样?”

“一般,你看我这个。”

“贾环,你看,老太太给了我五两银子!”

“呵呵,一般,看我的,十两!”

……

走了一会,贾宝玉看到薛蟠正飞起一脚将那灯笼踹下来,这可是曾经自己玩得最好的表兄弟,兄弟情深。

走到薛蟠面前,贾宝玉深吸一口气:“薛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薛蟠一愣,上下打量这家伙。

曾经自己带着他吃京城最好的酒楼,玩最贵的歌姬,听最贵的怜人。

结果就在这个好兄弟的面前,自己被打,他半句好话没有说,也没有一点拦着的动作,甚至似乎还笑了两声。

这样的狗东西,问他怎么样?

“一般!”薛蟠微笑,礼貌道。

贾宝玉:......

少年呆愣愣站在原地一会,心里干噎,口里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贾宝玉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宝玉,咬牙狠命往地下一摔,道:“什么捞什骨子,我砸了你完事!”

偏生那玉坚硬非常,摔了一下,竟文风没动。

宝玉见没摔碎,便回身找东西来砸。

薛蟠被吓了一跳,随后就是莫名其妙。一块破玉有什么了不起,当着他的面摔?随后从腰间也取下一块玉。

“啪~”

直接砸得粉碎。随后,挑逗看向这个表弟。

比阔气?他薛蟠从小到大就没有怕过。

贾宝玉:???

以前每次他摔玉的时候,不是身边所有人都过来拦着吗?怎么现在还有人和他比比谁厉害的。

不讲武德!

片刻后,估计是下人通知,王夫人匆匆忙忙赶来,哭起来,说道:“何苦来,你摔砸那哑巴物件。有砸他的,不如来砸我。”

二人闹着,紫娟雪雁等侍女们等忙来劝解。

后来见宝玉下死力砸玉,忙上来夺,又夺不下来,见比往日闹得大了,少不得去叫老太太。老太太忙赶了来,才夺了下来。

宝玉冷笑道:“我砸我的东西,与你们什么相干!”

王熙凤见他脸都气黄,眼眉都变了,从来没气得这样,便拉着他的手,笑道:“你同表哥拌嘴,不犯着砸他,倘或砸坏了,叫他心里脸上怎么过得去?”

薛蟠:......

贾母、王夫人随后问起来又没为什么事,因此将他二人连骂带说教训了一顿。

二人都没话,只得听着。

随后老太太似乎想起什么,又是劝道:“我孩呢,还在为黛玉的话伤心呢。

人家是女孩子,而且父母不在身边,当然不太会说话,再说,哪里有女孩子当众说人家男子好的。

这样,等你舅舅回来,我亲自上门,让他去当今那里给你求一门亲事,不说是公主,最起码也给你找个皇亲国戚去。”

听到这话,贾宝玉脸蛋一红,恼羞成怒:“什么亲事,我不要,我最讨厌的就是女孩子。”

“哈哈~”王夫人等人顿时笑出声。

原来是虚惊一场,这瓜娃子是想媳妇。

哎呀,若是这贾家的宝玉再和一个大户人家接亲,成家立业,定下心好好做事,那贾家的一切都好了起来。

今年这一年,真是贾家逢凶化吉的幸运之年啊!诸位妇道人家都是暗暗感叹道。

之前贾家三座大山连续倒下,她们是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贾母都考虑求到自家那个不懂事的外孙女头上。

现在终于好了,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天佑贾家!

“老太太!”贾琏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连喘几口气,大声道:“老太太,王家大老爷赶着进京,离城只二百多里地,在路上没了。”

“没了?”王夫人愣住:“没了是什么意思?”

贾琏脸上一苦,比死了亲爹还郁闷:“没了,就是死了!”

王夫人听罢,一阵心酸,便心口疼得坐不住,直愣愣坐到地上。

贾母直接将宝玉的手甩开,上前就是大怒:“你个兔崽子,在胡说什么?王家大老爷身体康健,还是内阁大学士,好好的怎么会没!”

贾琏无奈。

贾母这才有些信了,颤颤巍巍问道:“真...真没了?”

待看到贾琏点头,老太太顿时头晕目眩,再想起太上皇突然殡天,终于意识到什么。

贾家也要完了!

“老太太,老太太!”王熙凤连忙扶住晕过去的贾母。

贾宝玉连忙上前帮忙,将母亲和祖母带回屋里,孝心他还是有的。

最后的薛蟠,摇摇头就准备回去玩耍。

舅舅没了,他还有一个亲王妹夫呢。

还能玩,问题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