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的大门在深夜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苏星雅扶着顾允舒站在门廊下，两人的影子被门廊灯拉得细长，像两道摇摇欲坠的剪影。
顾允舒的眼眶通红，鼻尖还泛着水光，显然是路上没忍住哭了一路；苏星雅则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握的手包带子暴露了她的紧张。
“大嫂，爸他…… 他不会有事吧？” 顾允舒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冰凉地抓住苏星雅的手腕。
她今天跑了整整一下午，得到的回复都是 “听说了很痛心，过一阵子忙完会亲自来顾家老家探望。”，那些平日里对她阿谀奉承的人，此刻都像躲瘟疫似的避开她。
苏星雅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尽量平稳：“别担心，爸心里有数。” 话虽如此，她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 —— 下午联系伦敦的私人侦探时，对方说顾家兄妹被关押在不同的拘留所，连律师会见都被严格限制，这绝非普通案件该有的待遇。
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庭院，老槐树的叶子在夜风中哗哗作响，像无数只手在耳边低语。
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坐在沙发上的顾铭诚，他的背比白天更驼了，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灰烬落在深色的羊毛地毯上，烫出个小小的焦痕。
“爸。” 苏星雅率先开口，扶着顾允舒在他对面坐下。
顾铭诚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到顾允舒红肿的眼眶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哭什么？顾家的女儿，不能这么没出息。”
顾允舒咬着唇没说话，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是顾家最小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 哥哥姐姐被关在国外，妈妈晕倒入院，爸爸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整个家像艘破船，在风浪里随时可能倾覆。
“爸，您找我们来……” 苏星雅的目光落在顾铭诚微微颤抖的手上，他的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是身体极不舒服。
顾铭诚掐灭烟头，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推到两人面前。
“这里面是老宅的地契，还有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密码是你们妈妈的生日。”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撑不住了，这些就交给你们。”
“爸！您别这么说！” 顾允舒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您不会有事的，大哥大嫂也会没事的，我们家不会就这么完了！”
顾铭诚看着小女儿激动的样子，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傻孩子，人总有走不动的那天。顾家这棵树，看起来根深叶茂，其实早就被蛀空了。”
他咳嗽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就着冷掉的茶水咽了下去，
“对方既然能拿出那么多年前的细节，就说明在我们身边埋了很久的钉子。”
苏星雅的手指在木盒上轻轻敲击，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信息：“爸，您怀疑是谁？张启明一个人，绝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家族秘辛。”
她嫁给顾允谦这些年，跟着他在商场上见了不少风浪，深知这种级别的陷害，背后一定有庞大的势力支撑。
“不知道。” 顾铭诚摇了摇头，眼神里的茫然像深秋的雾，“但我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整个顾家。允谦和允希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公司，是老宅，是我们顾家扎根百年的根基。”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剧烈起伏，苏星雅连忙递过纸巾，才发现他咳出的痰里带着淡淡的血丝。顾允舒吓得脸色惨白，拉着父亲的胳膊就往外走：“爸，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坐下。” 顾铭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该交代的事还没说完。” 他喘了口气，看向苏星雅，“星雅，你是大嫂，这些年跟着允谦打理公司，比小橙子沉稳。如果我和你妈都不在了，家里就靠你多担待。”
苏星雅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的冰凉瞬间蔓延到全身。她知道顾铭诚这话的分量 —— 这几乎是把顾家的未来，交到了她手上。
“爸，您放心，只要我在，就不会让顾家垮掉。” 她的声音很稳，眼神里的坚定像淬了火的钢，“我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让他们帮忙查张启明在伦敦的人际关系，总会找到突破口。”
顾铭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顾允舒时，语气柔和了许多：“小橙子，你性子直，容易冲动。以后多听你大嫂的，别硬碰硬。”
他从脖子上摘下个玉佩，塞进小女儿手里，
“这是你奶奶传下来的，据说能辟邪。戴着它，平平安安的就好。”
顾允舒攥着温热的玉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爸，我不要这个，我要大哥大嫂回来，我要妈妈醒过来，我要我们家像以前一样……”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苏星雅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
看着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姑子哭得像个孩子，她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却只能强忍着 —— 现在她不能倒下，这个家已经没有人可以再倒下了。
客厅里的落地钟敲响了十一下，沉闷的钟声在寂静的老宅里回荡，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嘱托倒计时。
顾铭诚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公司的股份…… 我已经让律师做了公证，给允希留了三成，剩下的…… 你们三人平分……至于剩下的一成......”
“爸，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苏星雅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静，“等大哥大嫂回来，这些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顾铭诚没反驳，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风更大了，老槐树的枝干在窗玻璃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爪子在挠门。
苏星雅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五个人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就在昨天。
她想起刚嫁入顾家时，顾铭诚拉着她的手说：“我们顾家不求富贵滔天，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 那时她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现在才明白，在这波诡云谲的商场上，平安二字有多奢侈。
“大嫂，我们真的…… 还有希望吗？” 顾允舒抬起哭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绝望。她今天去求父亲的老部下帮忙，对方却闭门不见，只让管家传话说 “顾家气数已尽，各自安好吧”。
苏星雅看着她，突然想起顾允谦常说的一句话：“越是看起来要垮的时候，越要站直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有。只要我们还在，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