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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到天黑,他们就到了王家坨。

在路上,他们还顺便买了一些米面油菜之类的东西,这次,王家有准备最少在家里休养个一年半载的,好好养养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原来王家有对家乡没有什么好印象,他只觉得,在这片儿破败落后的小乡村里,放眼望去,四周光秃秃的,除了在春夏时节,满眼的绿色,一到冬天,满目荒凉,连树都变成光秃秃的了。哪里像人家南方很多地方,又是山又是水的,红花绿叶,青山翠竹,处处那么漂亮?

他甚至有好几次,动过想把家落在那些景色秀丽,风光宜人的好地方。

可在外面跑了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王家有却越来越想念这片贫瘠的乡村了,也许,这就是很多老人说的落叶归根,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去外面闯荡一番世界,可一旦上了年纪,无论在外面混的好与坏,就总是怀念家乡的好处,就连曾经在家乡受过的冷遇,都会选择性的忽略和忘记,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了。

只是很多在外面没有混好的人,限于能力不足,或者怕回家,人们问起他们外出时,曾经的豪言壮语,脸面上不好看,而不敢回家。

反倒是那些在外面混的出人头地,人五人六的,挺乐意回家显摆显摆的。

只是,王家有的这两次回家,不知道算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还是算装逼装大了,成了丢人现眼了?

管他呢!王家有想:如果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那会什么都会做不成的。

倒不如把脸皮扔在一边,放开了胆子,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我又没有违法犯罪,也没有坑谁害谁?别人爱怎么议论,谁还能挡得住人家的嘴吗?这种事情,几千年了,无数个皇帝老儿都想干成,他们那么大的权力,都办不到,咱普通老百姓,还是甭生那种念头了。

王家有的运气还真不错,每次回家,村口都有好些老头儿坐在墙根晒太阳,还有些妇女带着孩子,在路上玩耍,这几年,社会的发展,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推陈出新,连小孩子们的玩具,都迅速的发生了变化。

他们小时候玩的打尕,打啪叽,现在根本就没有孩子玩了,现在的孩子们,玩轮滑,玩自平衡车,就那么两个小轱辘,带块儿板子,里面装上电池,孩子们往上一站,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跑起来,就像飞一样。而且,那东西还带音乐,还带灯,在晚上,两个轱辘一路飞驰,就像两个滚动的火球。

王家有当初刚见的时候,还直担心那些孩子们会摔个大马趴,可是,人家在上面,不但不会摔倒,甚至还站在上面,身体各种扭动着玩花活儿,简直比王家有在平地上玩的都溜。尤其是那些孩子们端着枪,一边在地上飞,一边喊着“冲啊!”的时候,让王家有不禁想起小时候,听老人们讲古,那封神榜里的哪吒,不就是脚上蹬着风火轮,手里挺着大枪吗?

这不禁让王家有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编这个故事的人,曾经穿越几百年,来到现代见到过这些黑科技?还是这些未来的战士,曾经穿越到几千年前,真正参加过那场意义重大的封神之战?才流传下来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

他们的捷达车一到跟前,老刑就不得不放慢了车速,因为那些孩子们快速的在马路上往来穿插,一个不小心,真怕碰到他们。

王家有打开车窗,与那些他能认识的老人们打着招呼,王家有注意到,他每次回来,都可以见到,很多以前非常熟悉的老人,再次回来的时候,就可能见不到了,一打听,不是已经驾鹤西游了,就是出不了门,处处需要子女照顾了。

这不禁又让他想自己的老娘,在她活着的时候,王家有真没有感觉到什么,日子就是那么一天一天的平平淡淡的过着。

可是,直到老太太离他而去,王家有才意识到,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每一个能回忆起来的时光片段,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这些老人们,很多都是和自己父母同龄,有的甚至还要更大,能够与他们见面的时候,真的是用天或者用次计算的,这次见面,下次再来的时候,那人可能已经埋到土里多少天了。

那些老人,一见是他,无不笑逐颜开,热情的和他说话。

这个说:“哎呦,这不是咱们村的大能人吗?这回什么时候,再请我们下顿大饭店吃酒席啊?”

那个说:“二驴子啊!什么时候能把电影明星娶回家啊?”

又一个说:“我听孩子们说的,有一个大款,娶电影明星,不但让人们白吃席,还给每人发五百块钱呢。你能不能也摆次阔,把他比下去啊?”

家生娘也在旁边呢,她插话说:“你们这些老东西,一个个的都知道往里迷糊,不会往外迷糊。你们家娶媳妇的时候,别人少随你家十块八块的份子钱,你都要嚼人家半个月的舌头根子。人家二驴子刚散了,你们不说点安慰话,也就算了,倒是先惦记上下顿的喜酒了。”

王家有不禁苦笑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他那点不光彩的事情,看来,消息比他人回家的都快。

“人家还用得着咱们安慰吗?现在的有钱人,哪一个结婚还惦记着过一辈子的?结婚离婚,都跟吃饭一样正常了,这顿饭嫌不好吃,下顿就换另一样吃,没见有一个一样饭吃一辈子的。”那个被家生娘说的老头儿说。

一个那背驼的,脑袋恨不得拱到地上的老头儿,哑着嗓子说:“二驴子,甭着急,你要是这会儿,怕没有女人给你做饭,我那闺女,年前刚离了婚,我让她晚上去给你做饭去。她做饭可好吃了,比你原来那个胖媳妇会做饭。”

王家有一见到这个老头儿,就想起小时候淘气,和二秃子、三傻子、二楞子几个人,去这个老头儿家偷杏子,他家院门外有一颗大杏树,那树上每到六七月份,那满树的杏子,又大又甜,白白的,软软的,一咬满口的甜水,沁人心脾。

他们趁着中午,大人们都在睡午觉,只有枝头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卖力嘶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他们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竿头上绑上一根细长的柳条,抓一把新熟的麦粒,用嘴嚼吧嚼吧,那麦团就有了极强的黏性。

他们把那黏黏的面团,粘在柳条的尖上,就伸着竿子,四处寻找哪里有叫声。

寻到以后,就伸着竿子,用那粘了面团的柳条,慢慢的靠近知了的翅膀。

据说那知了的目力极好,好像说是有六只眼睛还是八只眼睛的?只要有什么异物稍一靠近,它们立刻就会发现,并展翅飞走了。

可是,它们即使长了这么多眼睛,屁股后面有东西靠近,它们却看不着。可能是那绿色的柳条,让知了误以为那只是微风吹的枝条晃动,才没有在意,仍然在那里趴着,“知道了!知道了!”拼命的大喊着。

他们等到那面团,离着知了的翅膀,只有两寸远了,猛的往前一递,没等知了反应过来,那面团已经牢牢的粘住了知了的翅膀,任它怎么挣扎,也逃不脱那面团的力量。

他们才不嫌那知了震耳的聒噪,拿在手里,互相的突然的放到对方的耳边边,让那吵人的嘶鸣吓对方一跳。

等玩累了,才把那知了扔进火里,稍微烧上一会儿,就用木棍拨出来,也不嫌那黑灰把嘴抹的黢黑,“咯嘣”“咯嘣”吃的倍儿香。在那缺衣少粮的年代,这可是难得的美味肉食。

他们吃知了吃的嘴干,正好看到这老头儿家那棵大杏树。

“我们偷杏子吃去!”二楞子说。

“那个拱地雷可挺厉害的,别再让他逮到了。”三傻子说。

“你傻呀?现在正是晌午天,这会儿人们都正睡午觉呢?谁会知道?”二秃子说。

“你要害怕,就甭去了,我们三个偷了,你可别眼馋。”王家有说。

“去就去,大不了让他揍两下,谁怕谁呀!”三傻子咬着牙说。

几个孩子,一声呼喊,就像猴子一样,爬上了大树。吃了一个不亦乐乎,他们是哪一个大摘哪一个,哪个白摘哪一个。那些个还发绿的,都还没有熟透,他们是不摘的。

“你们把吃完的杏核给我,他家的杏仁是甜的,我喜欢吃。”三傻子把小背心掖进裤头里,像个兜子一样,他吃一个杏子,就把杏核扔进那个兜子里。

“你给兜着点儿,等会儿咱们一块儿吃。”二秃子说。

“行,你们可得看着点儿,别让拱地雷把我们逮着。”说着,三傻子又往高处爬了爬,这树上的杏子,越是高处的,长得个头越大,也越漂亮,一个个白生生的,像白馒头一样。

王家有正吃的起劲儿,那甜甜的汁水,把他的小背心都给浸湿了。

“二驴子,你看。”二秃子拿手指头,悄悄捅了捅王家有的后腰说。

“看什么?”王家有回头看向二秃子。

二秃子笑了笑,用下巴往院里指了指。

王家有顺着方向看去,这拱地雷家的院墙并不太高,从大杏树上完全能看到院里的一切。

院子里除了有几只芦花鸡在鸡窝里趴着,准备下蛋,还有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窝小鸡崽儿满院里溜达着找食吃。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几只鸡有什么看的,我家也有好几个呢。”王家有说。

“你往屋里看。”二秃子神秘的笑着说。

王家有就拿眼使劲儿往屋里看,只见那北房的西屋,窗户半开着,他们从树上,正好能看到里面,一个细小的身影晃动,他仔细瞅了瞅,却是拱地雷家的闺女王秀娟,他们一直叫她小手绢,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的。

拱地雷的老婆,在生这个小手绢的时候,因为大出血,孩子生下来,她就死了,这拱地雷据说原来也是大高个,细拉条,妥妥的一枚帅小伙,可他也是命苦,早早的爹娘就死了,这回老婆也没了,他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真不容易,把这个小手绢养大了,这拱地雷也累的,年纪轻轻的,就驼了背。

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家,对闺女并不怎么太看重,只当小狗小猫似的养着,并不注重女孩子的教育,甚至有人,一看生的是丫头片子,转手就送给别人了。

唯独这拱地雷,对这个小手绢是拿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几乎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个闺女身上。从小就把个小丫头打扮的像个小公主,虽然,那时候的农村,也没有什么好衣服,但这小手绢,却穿着很多别的女孩子穿不起的花衣裳,就跟个花蝴蝶一样。

说来也怪,王家有他们这些小孩,不管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每到冬天,都拖着长长的鼻涕,不时的用鼻子吸溜一下,实在吸溜不进去了,就用袄袖子擦一下。直擦的那袖子钲明瓦亮,就像在袖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盖。

可人家这个小手绢,干干净净的,从来没见拖过鼻涕。只是偶尔的拿一方轻薄的花布小手绢擦一下鼻子,然后又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好。

小孩子们也淘气,越看她和别人不一样,就越想办法耍她玩。

有一次,趁着小手绢不注意,二楞子从她身后,一把就把她的小手绢抢了过来,他也要学小手绢用手绢擦鼻子,可放到鼻子底下,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哎~竟然是香的哎!”

二楞子不禁惊奇的说。

“真的吗?我闻闻。”二秃子抢过来,陶醉的闻着说:“真香!”

“什么香味儿,是香油味儿吗?”王家有也抢过来闻,却是一种淡淡的花香,王家有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花香?

这小手绢从二楞子手里往回抢,没抢到,又去二秃子手里抢,见又到了二驴子手里,就又来他这里抢。

“三傻子,接着。”王家有喊了一声,高高的跳起来,从小手绢头上,把小手绢扔给了三傻子。

三傻子一把接了过来,放到鼻子底下,“腾楞”一下,就给擤了一团粘稠的鼻涕,甩手把手绢扔给她,“给你,有什么好抢的,不就是一个破手绢吗?”

小手绢看着那个令人恶心的手绢,当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也不拿那个小手绢了,哭着回家,去找她爸去了。

拱地雷当时气的脸色铁青,领着小手绢就去三傻子家,找他爸他娘告状。让三傻子晚上回家的时候,屁股上挨了好几下。

这让三傻子怀恨在心,心说:我打不了你拱地雷,还打不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吗?

逮住机会,他们四个人,把小手娟截住,三傻子上去,就把小手绢按在地上,扒下裤子,就扇了几巴掌,嘴里还骂着,“你让我爸打我几下,我就原样给你送回去,看你小丫头片子,还敢找我爸不?”

这次,他们四个晚上回家,都挨了一顿胖揍,三傻子挨的最狠,被他爸吊在树上,扒了裤子,拿皮带抽,直抽得三傻子鬼哭狼嚎,还是他娘看着心疼,求情才把他放下来的,临放下来,还警告他说:“你以后要是再敢招惹人家闺女,看我不打死你!”

那次,三傻子在炕上躺了半月,才敢下炕。

王家有受的教育却最深,那时候,他爹早死了好几年了,他娘把王家有按在炕上,他想挣扎,却挣扎不动。

他娘眼里含着泪水,巴掌落在王家有的屁股上,打一下,他娘就说一声:“看你还敢扒人家女孩子裤子不?”

再打一下,他娘就又问一声:“看你还敢扒人家女孩子裤子不?”

王家有开始,还想做一个英雄好汉:我只是负责截住,不让她跑,我又没有扒她裤子,凭什么?让我承认错误?

可他娘一巴掌拍得比一巴掌狠,问得一声比一声高。

王家有的屁股都被打肿了,也没见他娘有要停手的意思,看那意思,只要他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巴掌就得挨到天亮了。

王家有挺刑不过,终于答应:以后再也不扒人家女孩子的裤子了。

等他们四个人再次聚齐的时候,二楞子问他们:“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收拾那个小丫头片子?”

三傻子和王家有都齐齐的捂着屁股说:“要去,你们自己去好了,我们是说什么也不去了,我们还想多活几天呢。”

“你个傻子,哥们儿挨揍,还不是为你挨的吗?你自己都不去了,我们吃饱了撑得呀?去招惹那个小祸精。”二楞子骂着。

从那往后,他们轻易不敢再去碰这个丫头一下子了,他们就纳闷自己的父母了,这个丫头,又不是他们的闺女,他们为什么帮着别人家的闺女,那么狠心的收拾自家的儿子啊?

王家有又往上爬了爬,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看看那个丫头片子,这会儿不睡觉,在干什么。

就见那里面的那条白影,正用毛巾,沾着盆里的水,擦拭着自己的的身体。

王家有顿时想起了他在他娘面前说过的话,赶紧的爬了下来,不敢再看了,虽然她那裤子,不是自己扒的,但性质却完全相同啊!

他也没心吃那甜得赛过蜂蜜的杏子了,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秃子见王家有溜下了树,也跟着溜了下来,问他:“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不看呀?看了,下回,再见她,咱也不打她,咱也不骂她,就夸她长得白。”

王家有说:“从上次我娘打我,我好像是懂了一点点儿,咱们男孩子,是不能随便看人家女孩儿的屁股的。这让大人知道了,会非常生气,说咱们是流氓,你愿意当流氓吗?”

“谁愿意当流氓啊?谁见了谁都骂!还挂了大牌子游街呢。”二秃子说。

“那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两个人说着,扔了二楞子和三傻子就跑。

二楞子见他俩刚才往院里看,然后就下了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扒着树往里看。

这个二楞子,有时候确实有些楞,他竟然忘了,站在人家树上偷东西,说话应该小声的,他竟然脱口而出:“我擦,真白!”

他这一喊,被正在洗澡的小手绢发现了,她大叫了一声,用衣服把自己挡住,大声的喊着:“爸呀!快抓流氓呀!”

二楞子见势不妙,赶紧的喊了一声,“三傻子,快跑!拱地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