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本想躺下去接着再睡,可外面大锣敲的震天响,口号喊的耳朵都疼,哪里还能睡着呀?
何况,大半夜的这么折腾,人们也确实想看一看,这到底是哪一个倒霉蛋撞到枪口上啦?你说这种时候,还敢犯事,这不是自找倒霉,自己往枪口上撞吗?怎么就不知道,管好自己裤裆里的那点儿玩意儿呀?
人们于是,纷纷穿上衣服,出门来看个究竟。
好嘛!原本还是一个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这会儿灯火通明,无数个火把,照的满村如同白昼,恨不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立刻找回来。
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凑到跟前,要看看这倒霉蛋儿到底是谁?
可这两个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是那么光彩,这会儿羞的连头都不敢抬了。
尤其是那块沉重的大木头牌子,把那个女的,压的头都要拱到地上去了。
虽然她戴着一个用纸糊的大高帽子,但满头的长发还是披散出来,遮挡住了她整个的脸,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的本来面目,就连那大木头牌子上的名字,都被她用头发,还有挂在脖子上的两只破鞋,给遮挡住了。
看不清楚女的,那就看看男的吧。
这男的,长得很是魁梧,一米七八的大个子,再戴上一个近一米长的纸高帽子,简直就是高出别人一大截来,使得他在这群人里,简直就是羊群里的骆驼,鸡群里的仙鹤,格外的显眼。
虽然他也尽力的低着头,但胸前的大牌子上,还是明明白白的写着:“王家坨生产队长王大脚,犯破坏社会主义道德罪,搞破鞋罪。”
“啊?这是那个,在咱们面前,满口仁义道德,天天喊着坚决扞卫共产主义路线的生产队长王大脚吗?怪不得他拥护共产主义的口号,喊的那么震天响啊?你这是明着拥护共产主义,暗着给我们实行资本主义啊?大伙儿看看,他这是把谁的老婆,给共到自己被窝去了呀?哎?让他游行,就游行吧,还让他推个小推车干什么啊?这车上装的,这是什么呀?”
好奇的人们,纷纷围上来,隔着口袋,摸摸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听那个刚磕掉了两颗门牙的姑娘,愤怒的声讨着:“社员同志们,你们过来看看吧!这就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披着人皮的鬼!你们看看,他背着你们,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这个姑娘,大概以前学过主持演讲之类的,尽管她刚掉了两颗门牙,说话老有些漏风,但控诉起来,声情并茂,还是很富有煽动性的。
她一指那个低着头的女人,满脸愤怒的说:“就是你们这个队长,利用他队长得身份,给这个女人各种好处,让这个女人屈身于他,两个人违背社会主义新风尚,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罪恶勾当,这是我们所不能允许的,我们必须坚决反对!”
她的声音一提高,顿时有好多小将们乱纷纷的高喊:“反对乱搞男女关系!反对乱搞破鞋!”
村里的人们,也不禁纷纷的跟着骂,但是骂着骂着,那风头好像就有点儿转向了。
“他娘那个?的,亏我们还这么信任你,让你当我们的带头人,你就这么带头搞女人哪?”
“就是,真不是一个东西,这女的是谁啊?这么不要脸?那里不挨捅,你就那么痒痒吗?”
“嗐~你没听说吗?给她各种好处了呗,你别说,就前几年挨饿的时候,只要是谁能给口吃的,哪里还管别的呀?先把命顾上再说吧。”
“哎~说的也是,那几年我都这么想过,管他是谁呢?只要是能让我吃顿饱饭,让我喊他爹都行。可就是没人给呀!”
“那是你没找对人,你要是找到王大脚,看他能不让你吃上饱饭?”
“嘿!真是的,我怎么那时候,就没有想到呢,咱们队的粮食,都要从他手里过一遍的,想吃顿饱饭,那还不容易啊?我真傻,眼跟前里,守着这么一个大财主,怎么就想不到呢?”
“想到了,你也不好使,你要是真敢那么干了,看看你老爷们儿,不把你打死才怪?”
“那个老不死的,屁本事儿没有,就知道成天的打女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儿啊?有本事儿,你让我娘儿几个,别饿肚子呀!”
“我还纳闷,咱们村里,这几个寡妇,怎么就能比咱这有老爷们儿的,过的还滋润呢?人家就是干活儿,也总能分到比咱轻巧的,我过去,还傻乎乎的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或者是大伙儿看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怜,主动的把好活儿让给她们呢,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王大脚假公济私,给他自己捞好处了呀?”
那个缺牙的姑娘一挥手,那些喊口号的人,顿时停住了嘴。
村里的人们,也跟着停止了议论,看看这个姑娘,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就见她用手指,指着王大脚推着的那个小推车上的几个口袋,义正言辞的说:“社员同志们,你们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人群里面有人高声的说:“我刚才摸出来啦,这里面全都是粮食,不是面粉,小米,就是棒子面。这位姑娘,这些,是不是都是从王大脚的家里翻出来的呀?”
“对!”那个磕掉了牙的姑娘大声的说:“就是粮食,社员同志们,你们想一想,你们自己家里,会有这么多的粮食吗?是不是你们家,就是一直坚持生产的劳动力,比他们家多的人家,也不会有这么多粮食吧?可这个王大脚家,五个人,三个挣不上什么工分的,只靠两个人的劳动,就能在家里藏着这么多的粮食,你们想一想,还不是仗着他手里有权,把公家的东西,变成他自己家里的了吗?大伙儿你们说,像这种当官的,我们是不是坚决不能允许他,继续这样贪污腐化下去,要把他揪出来,在大伙儿面前现现眼啦?”
她这么一说,顿时人群里有人骂上了,“他奶奶的,怪不得我家粮食,分的老是不够吃的呀?年年得掺着萝卜缨子,山药叶子,榆树叶子,榆钱槐花什么的吃,才能吃饱肚子,原来,这么多好粮食,都让他偷偷的给昧下啦?”
另一个说:“能吃上这些,就已经是好的啦,前两年,咱们不还吃山药干面子掺棒子包子啦?那两年吃的我,每回拉屎都拉不出来,回回都是用手指头抠,甚至是拿铁钩子,从屁眼里往外钩,才能拉出来呢,那时候,我就想,干脆憋死算了,省得活着,那么遭罪。”
他那么一说,引得人们哄堂大笑,有的说:“这么恶心的事儿,你就别往外说啦!说出来,不觉得丢人呀?”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呀?我就不信,你们那几年拉屎拉的痛快?”
“那不是赶上那两年自然灾害了吗?又正好赶上老毛子逼着咱还债,才会过的那么困难吗?那两年,谁家不都是这样呀?现在,这不是债还完了,老天爷也保佑咱,过了两年风调雨顺的日子,能让咱吃上粮食了吗?”
“那也不能让他仗着队长的权力,把大家伙的粮食,扒拉到他自己家里去呀?谁家没有老人孩子呀?他们也都惦记着吃点儿好的呢!这老是吃野菜树叶子的,把我家孩子的个头儿都耽误了。”
“对!说好的,大家根据对生产队的贡献,公平分配粮食的,决不能容忍他们这些当官的,私自多分粮食!”
“对!不但要查这个王大脚,连那些个当会记保管的家里,也都要查查,肯定他们家里的粮食也少不了。”
“不单要查他们,让我说,连咱们村的那几个寡妇家里,也都该搜一下,这几年,我就一直老怀疑,她们家的日子,过得比我家都好。我就纳闷了,凭什么大家伙儿,都一样在队里干活儿,她们就能干的活儿比咱轻巧,分粮食的时候,却比咱们一点儿都不少?闹了半天,原来都是跟这个王大脚有一腿,靠着搞破鞋换回来的呀?”
这些人,越说越气愤,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打倒王大脚!”
顿时人群如热浪翻滚般的喊了起来,“打倒王大脚!”
“打倒王大脚!”
又有人喊了一嗓子,“打倒破鞋!”
人们顿时,如同被什么病毒感染了似的,也大声的跟着喊:“打倒破鞋!”
“打倒破鞋!”
二驴子在人群里,也是越听越激愤,他想起那次,王大脚诱骗他们小哥儿几个,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当众脱裤子丢丑,还有王大脚欺负他娘的事情,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他偷偷跑到王大脚的身后。
这会儿的王大脚,正被好几个横眉立目的小将押着,在全村人民的面前,接受人民的审判。
这老家伙,脑袋上戴着一个一米来长的大高帽,脖子上挂着十几斤重的大牌子,被两个小将押着,胳膊往后上方抬着,低着头,弯着腰,撅着屁股,二驴子听人说过,这就叫喷气式。
二驴子笑了,这架势,跟我们那回当众拉屎的样子,也差不太多嘛。
这二驴子,不声不响的站到了王大脚的身后,趁着人们不注意,伸手就把王大脚的大裤头给拉了下来,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屁股,说实话,简直是丑极了,二驴子看了,直犯恶心,但二驴子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报复的快感。
这二驴子也怕被别人看到,扒完王大脚的裤头,就赶紧的又钻进了人群里。
这整个人群,全都进入了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中,几乎人人都在高举拳头,拼命的喊着口号,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怨恨,谁也没有注意到二驴子的所做所为。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王大脚,还是感觉到有人扒了他的裤子的。
但现在,那两个押着他的小将,一边一个,把他的两条胳膊往后抬起,另一只手,还用力的把他的脑袋,往下按着,做出一个低头认罪的样子。
他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来提起自己的裤子。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王大脚现在的丑态,但没有一个人,伸手替他把裤子提上。而是全都指着王大脚那裸露的身体,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是哄堂大笑。
那个主持演讲,磕掉门牙的姑娘,正在斗志昂扬的,带领着大家,喊着口号,发现了人们目光的异样,她顺着人们的眼神,往王大脚看去,正看到王大脚下面那堆黑乎乎的东西,不由得一捂眼睛,嘴里狠狠的骂着:“这老家伙真不要脸,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调戏妇女!”
就有人笑着说:“你不看他,他不就调戏不了你了吗?”
那个扎着两把刷子似的辫子,长着一对斗鸡眼睛的姑娘,还真是够虎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一把镰刀,一把抓住王大脚的那玩意,嘴里骂着:“让你再敢拿这玩意儿出来耍流氓?干脆割下来,让你当个太监算啦!”
还是有明白人,赶紧拦住了她,“哎~哎~哎~,这位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这玩意儿,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割的,那得在一个无风无菌的环境里,才能做手术呢,要是像你这样,随便拿个镰刀,就在这里,像割麦子一样,咔嚓一下子就给割下来,那样会死人的!”
那个姑娘听人这么说,才悻悻的把镰刀从那里拿开,但仍然不解恨,恨恨的骂着:“那也不能就这样随便轻饶了他,就让他这么肆无忌惮的耍流氓吧?”
说着话,又狠狠的抓了一把那东西,直疼的王大脚,大叫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捂着那里,可是,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小将,死死的按着他,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王大脚只能是以一种非常拧巴的姿势,咬牙忍受着那里传来的极度痛苦。
围观的人们,不禁全笑起来了,“这到底是王大脚当众耍流氓啊?还是你在当众耍流氓啊?我们怎么看着,像是你在趁机揩油啊?”
一个小将,讨好的对那个姑娘说:“卫红姐,您不就是想着折磨他吗?这还不好办吗?看我的,对付这种人,我最有招了。”
说着话,他钻进了人群,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拎回了两块七八斤重的大砖。
只见这小将,也不嫌王大脚那里骚气冲天,从兜里掏出来两根细麻绳,一头儿拴在王大脚下面,一头儿拴住了那两块大砖。
只见那小将,照着那两块砖一踹,那两块大砖就用力的悠荡了起来,疼的王大脚“嗷嗷”直叫唤,简直都没了人声了。
也许是人们的愤怒,冲昏了头脑,见到王大脚被这样的折磨,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说这样是有悖道德的,相反,人群里发出了更大声的恶作剧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