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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小禾发了低烧,现在在打点滴。

对方严重营养不良,不仅有胃病,还有严重的低血糖。

除了表面那些刚刚被酒鬼父亲殴打出的伤痕,破旧棉袄遮掩的身体下的肌肤更是惨不忍睹,不仅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小腿和手臂甚至残留着多处被烫出的骇人烟疤。

连见惯伤情的医生都皱紧了眉头。

“这小姑娘真可怜,小小年纪一身的伤和病,听说是她爸打的,这种男人还配当父亲吗?!简直畜生都不如!”

“还好遇到了你们两个年轻人见义勇为,不然这小姑娘今晚难熬了……”

谢时微拿着触目惊心的伤情报告,丹凤眼划过一抹冷色。

声音暗哑:“确实不配为人之父。”

……

夜色深沉。

医院病房内。

小禾瘦小的身体躺在病床上。

脸色苍白,额头包了一圈纱布。

看上去很是可怜脆弱。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重。

谢时微以为小禾要第二天才会醒来。

没想到他和薛远刚过去没多久就醒了。

对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回家找妈妈。

她紧紧攥着那几张被血和泪浸透被重新夺回来的钞票,声音哽咽焦急。

“妈妈生病了……我要拿钱……给妈妈买药……这么晚了,妈妈现在肯定在家等我,我要回家。”

她挣扎着要下床。

完全不顾及自己手背正在插着针打的点滴。

见针头即将回血,谢时微连忙按住她,“小禾别急。”

他的声音温柔,“告诉哥哥,妈妈生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

“妈妈发烧了……浑身好烫……”

小禾抽噎着,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妈妈说吃点退烧药就好了……但是家里的药吃完了……现在小禾有钱了……我要给妈妈买药……”

她说地语无伦次,神色却格外焦急,目光迫切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哥哥,小禾不要打针了,我想回家。”

仿佛多耽搁一秒。

母亲就会融化在黑暗里。

谢时微摸了摸小禾的额头,不是很烫。

点滴瓶里的药水已经降下一半。

小姑娘苍白的脸颊总算泛起些许血色。

他迎着小姑娘湿漉漉盛满哀求的眸光,心头一揪。

“好,哥哥带你回家。”

谢时微转头对护士道:“麻烦拔针吧。”

护士皱眉:“孩子还在发烧呢……”

“我会照顾好她。”

谢时微语气温和却带着坚持。

薛远见状,默不作声地起身去取药。

当谢时微替小禾穿好鞋袜时,薛远拎着药房袋子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脱下黑色羊绒大衣,将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裹成个粽子。

谢时微则蹲下身,仔细地将那条浅灰色围巾在她颈间绕了两圈。

“哥哥……”

小禾突然揪住谢时微的衣角,不安地瞥了眼只穿着深灰羊毛衫的薛远,“叔叔会不会冷?”

薛远正在整理药袋的手一顿。

“我、我把衣服还给叔叔吧?”

小禾怯怯地补充,“围巾就很暖和了……”

“穿着。”薛远头也不抬,声音低沉,“我不冷。”

小禾缩了缩脖子,却从薛远生硬的声音中听出了关心。

原来冷面叔叔只是看上去冷。

内心和漂亮哥哥一样软,一样热。

她鼓起勇气小声道:“谢谢叔叔……”

薛远眉头一跳。

这个称呼总让他莫名烦躁。

他明明只比青年大一岁,怎么他就成“叔叔”了。

想要纠正对方差别对待的叫法。

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近三十的年龄确实该叫叔了。

“嗯。”

他硬邦邦地应了声。

余光瞥见爱人含笑的嘴角,心情更加郁闷了。

谢时微看着这两人别扭的互动,莫名觉得有趣。

思及小禾着急见妈妈,谢时微立即俯身将小禾抱起,动作行云流水。

薛远下意识伸手要接,却被他灵巧避开。

“伤员就该有伤员的样子。”

谢时微丹凤眼微挑,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双手上,“手不想好了?”

薛远不以为意:“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不是废了。”

“你就是仗着自己还年轻不知所谓。”

谢时微将小禾往上托了托,羊绒围巾垂落的流苏扫过薛远的手背。

“等五十岁关节疼起来,就知道现在逞强的代价了。”

“小伤员我先抱走了。”

谢时微目光幽幽瞥了一眼薛远,提醒道,“大伤员记得跟上。”

薛远看着爱人抱着孩子的背影,白色绷带下的手指蜷了蜷。

看来以后要尽量避免受伤了。

小禾依恋地搂着谢时微的脖子,忽然小声说:“叔叔的手……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不严重。”

薛远快步跟上,特意用手揉了揉小姑娘枯黄的头发。

“走吧,送你回家。”

夜风穿过医院长廊,小禾把脸埋进软糯温暖的围巾里。

冷面叔叔沉默走在大哥哥身侧,不紧不慢给他们挡着风口。

高大的影子落在她和大哥哥身上,让人感到无比心安。

而抱着她的大哥哥怀中温暖,充满了好闻的香气。

让小禾不由想起妈妈没有生病时香香软软的怀抱。

等她回家,她一定要和妈妈说。

她今天遇到两个特别好的哥哥。

不仅买了她的花。

还帮她教训了坏爸爸。

更重要的是,帮她给妈妈买了好多退烧药。

-

凌晨一点多,寒风如刀。

刮得脸生疼。

顺着小禾模糊不清的指引,左拐右转。

谢时微抱着小禾站在一栋摇摇欲坠的筒子楼前。

铁质楼梯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薛远举着手机照明探路,手中提着的塑料药袋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三人最后停在三楼一扇斑驳的铁门前。

“哥哥,这就是我的家。”

小禾从谢时微怀中下来,拿着地毯下的钥匙打开了门。

“妈妈,你睡了吗?”

推开门时,小禾小声对着里屋喊了一声。

房屋内没有透出丝毫光亮。

死寂得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