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求学路如修仙,从娃娃抓起,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者历经十二年德智体美的打磨,方可参加一年一度的宗门筛选,高考。
而经历高考之劫难,初入山门才方得踏入本科筑基境。
每日早八辰时便要去演武场听长老传功,左手掐《高等数学》法诀,右手捏《思政》符咒,腰间还挂着英语四六级避雷符。
每逢期末大比,藏书阁便亮起万盏长明灯,众弟子口吐白沫参悟“三天速成大法”。
然则筑基弟子却最擅“御物术”——外卖盒能叠七层不坠,翻墙咒用得比御剑还熟,每逢双十一、六一八更修得“剁手幻影分身术”。
熬过考研雷劫者,方能在丹田结出论文金丹。
此时需寻得本命导师,比如某个常年云游的元婴老怪,在实验室洞府闭关炼丹。
每日寅时便要被传音符惊醒,“实验数据可成?文献综述几何?”
然,金丹修士有三宝:咖啡、褪黑素、防脱洗发膏。最怕遇上心魔劫,查重率过不了10%,遂大骂某翟。更怕遇到天外陨石批注,“此丹火候不足,回炉重造!”
历尽千辛碎丹成婴者,头顶已然自带反光结界。
博士元婴修士,常年在藏书阁禁地神游,张口便是“根据福柯的规训理论”,闭口就是“该模型R值达0.85”。每日在文献海洋中参悟天道,与上古大能隔空论道。
本命法宝从青轴机械键盘升级为静电容键盘,护体罡气演化出自动屏蔽“汝何时毕业”问话的神通。
最大的YY就是觅得一颜值俊俏,体能合格,趣味相投的双修道侣。有道是,实验室中岁月长,paper未成鬓先霜。忽闻窗外喜乐响,原是本科在婚房。
综上所述,本科笑闹红尘间,硕士秃头实验室前,博士修仙无人见,一篇文章渡千年!
小李厨子也想享受一下这修仙元婴期,两耳不闻事,一心只读书的神隐,但奈何天不遂人愿。
刚回到燕京第二天,就去了惠庆办公室,说一说最近上交的几篇心得文章,询问一下之后的安排。
“荒废了多久?”
“两月,有余。”
“知道就好。”
“那什么,这是给您带的自家茶园的龙井。这是从坦桑带回来的,给师母的手链儿.....”
说着,李乐开始从包里往外掏东西。
“茶叶就放这儿吧,只是这东西?”惠庆看了眼盒子里,几颗心型藕色宝石串起来的手链,“你拿回去吧,太贵重。”
“别啊,您别看这个好看,其实这也就是不太出名的帕帕拉恰,这么小的,在当地不怎么值钱,几百块左右。”
“真的?”
“骗您干嘛,再说,这东西没什么成本的,都是自家矿上开采出来的。”
惠庆这才点点头,“行吧,要是我之后查到价格,定要给你钱的。”
“行吧行吧,哦,对了还有这个,给少爷的。”
李乐又从包里摸出一个长筒一样的东西递给惠庆。
“这是啥?诶?望远镜?”
“嗯,单筒望远镜,微光夜视,充氮三防,12倍变焦,带坐标测距功能,您不是有时候带孩子看球赛么,正好。”
“这个也挺贵的吧?cELEStRoN?”
“星特朗,没花钱,您看这边边儿磨的,是当地一个叫肯纳纳的好朋友哭着喊着硬要送我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
惠庆看看望远镜上的磨损的印子,打开盖儿,对着窗外看了眼,对面教学楼黑板上的板书都看的一清二楚。点点头,“那我就谢谢啦。”
“咱爷俩还客气啥。”
惠庆把东西收好,顺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李乐,“哦,对了,这个给你。”
“啥啊?”
“咱们的那个和吉大吕申教授一起做的那个关于东北工业单位制社会转型的研究课题。评审拖了一段时间,上上个月刚通过,这是结题证书。”
“还有吕教授那边吉大和咱们学校给的奖励,一共三万多块,加上剩的科研资金,大伙儿分了分,你的是四千块。”
李乐打开信封,钞票扔到一边,先看了看证书,瞧见上面写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负责人惠庆”、“主要参与人吕申、李乐、连祺....”,还有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的大红章,摸着笑了半天,这才美滋滋又装了回去。
“诶,钱收好。”惠庆指了指。
李乐一摆手,“嗨,我用不着,放您这儿,当活动经费使呗。再有,您不是上学期还说,要再收个研究生的么?留着,请小师弟或者师妹吃饭唱歌。诶,人来了么?姓啥?哪儿的?”
“呵呵呵,没收。”
“哦,没收就没.....啥?您没收?”
“你这什么表情?”
“呃...没什么,就,哎呀,您怎么就不收了?”
“没精力,没时间,没看好的。”惠庆叹了口气,“聊了几个找上门的,还有系里推荐的,都不成,要么基础理论不牢,要么缺乏科研基础或经验,考上来的,分高但考试分数与研究能力不匹配,等明年再说吧。”
李乐咂咂嘴,“那合着,今年又是我一根苗?”
“挺失望?”
“没,高兴还来不及呢,馒头都我一个人吃了,呵呵呵。”
“行了,言不由衷的,别搞那些门派糟粕,就是收,你顶多也就算学长。”
“哦。”
“东西收好。”惠庆打开电脑,又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一摞资料,放在桌上,“上次给你的书单都读了?”
“嗯,读了。”
“那就对一对,看看你的理解情况,下一步好给你规划一下,看看什么课题方向适合你,我计划四年吧,一个大课题作为主项,再带两个相关的小课题。”
“惠老师,能不能就.....”李乐试探性的比划了个一捏捏的手势。
“你以为呢?”
“那肯定不能。”李乐看到惠庆微微抬起的眼皮,立马直起腰,“我是立志要在社会学的学术海洋里做出成绩来的,怎么能有这种懒惰思想呢?”
“行了,再我这儿就别瞎表现了,来,书单第一本《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对于这里面的,关于消费文化侵入公共领域后的变化,公与私的严重混淆,文化公共领域的消逝、受到操纵的公共领域,在整个后现代主义时代下,和全球化一样不可避免,你是怎么理解的。”
“啊?哦。”李乐忙打开笔记本电脑还有读书笔记,定了定神,这才说道,“理解这个之前,需要先了解几个问题,存在公共领域吗?具备财产和接受过教育的精英才能进入的公共领域具有真正的批判性吗?他们在多大程度上代表阶层利益与诉求?我觉得......”
“嗯,还行,说明你有自己理解,这本书是哈贝马斯早期某种程度上是为针对自由主义模式的资本主义公共领域何以由于自身的根本矛盾而不能完成上述使命,从而发生转型。总体而言....”
一桌两头,师生俩开始了这场因惠庆发动突然袭击而进行的1V1。
不知是惠庆为了让“爱徒”收心,赶快进入学习模式,还是对李乐最近俩月的懒散来一个“小惩”,两个半小时愣是没什么间隔,来了个膀胱局。
终于。“嗯,先这样吧,这些也就是你今后学习上的开胃菜。”
“嘿嘿。”李乐听完,甩甩手腕,“那个,我能去厕所了不?”
“去吧去吧,屁股尖尖,坐不住,哎~~~~”
小李秃子一个闪身,两步就冲出了办公室。
等到浑身舒爽的擦着手回来时,就听到一声,“哟,李博士回来了?”
再一瞧,马主任,面带笑容的坐在惠庆旁边的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自己的笔记。
“啊,马主任,您万安。”李乐忙凑到跟前,垂手,“别,别说毕业,都还没正式开学呢,当不得您这么称呼。”
“哎呀,实事求是么,知道学制改了的事儿?”
“知道了,三改四,去年不就说了么?”
“文件下来才作数。”马主任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不错啊,暑假回来,还以为你荒废了。嗯,社会福利国家层面上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转型,理解的不错。”
“学生不敢,主任谬赞。”
马主任把笔记递还给李乐,“对了,暑假过的如何啊?”
“托您的福,甚好。”
“孩子可好?”
“好。”
“父母长辈可好?”
“好。”
“可还有未了家事,心愿?”
“暂时没了。”
“极好极好啊,呵呵呵。”拧开盖儿,抿了口水,马主任笑着看向惠庆,“惠老师,还没开始授课吧?”
“没呢,等几天吧,我在琢磨怎么给他安排课业和方向。”
“嗯,既然没有别的后顾之忧,这几天也不忙,那就给系里出点力,李乐啊。”
“主任?”
“我记得你是02级的兼职辅导员?”
“是吧。”
“但是校学生工作处的胡老师可给我反应,你这个辅导员当的不怎么尽职啊。”
“没啊,每次开会我都去的。”
“开会有个屁用,02级的人你能认全不?规定的每学期两次的全覆盖谈心交流你做了么?学校系里组织的学生活动你参加过几次?你那一个月350的补贴,拿的亏不亏心?”
“主任,是320,你多说30。”小李秃子提醒道。
“你这个记得倒是清楚!”
“那必须的。”李乐嘀咕一句。
“啥?”
“没啥!”李乐立马立正。
马主任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李乐的钛合金狗眼立马扫描到,忙一弯腰,拿起杯子倒饮水机接了热水,又给放回去,“主任,热的。”
“马屁精。”马主任捏过杯子,稀溜溜一口,“这样吧,你也读博了,这兼职辅导员,你就别干了。”
“哦。”
听这话,李乐颇有些遗憾,一个月320,一年3840。
“你干带班辅导员吧。”
“诶?”
“诶什么诶,在读博士,学校文件规定的资格符合,怎么,不愿意?”
“没,主任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乐一顿脚,随即,低声问,“我记得500?”
“你瞅瞅你那财迷样。”
“嘿嘿。”
马主任一指小李秃子,“既然都赴汤蹈火了,那就收拾收拾,带着你的铺盖,明天滚去延庆。”
“延庆,干嘛?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