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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武侠修真 > 皆付笑谈中之逝水 > 第193章 北风萧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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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诠心中有虚,故作轻松,强颜欢笑,道:“夫人何以这般严肃?”

周氏道:“现在就你我夫妻二人,孩子们都不在,你还要瞒我么?白日里我问你这趟出门可还顺利,我便已经发现你的神色有异。”

闻人诠素来不善作伪,假装出来的轻松不堪一击,尤其是在知心人的面前。周氏轻轻拉过他的双手,柔声道:“老爷,你我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彼此相知相亲,但有心事,从来都是谁也瞒不住谁,谁也不瞒谁。”闻人诠摇头叹息,默默地将一只木盒交到周氏手中。

闻人怀如愿以偿,又知嫡姊好事将近,美美睡下;丁栎江在外奔走多日,吃不香睡不好,而今归家,甫一沾枕便沉沉睡去;闻人徽音和古今则心事重重,辗转难眠。

翌日清晨,闻人诠只身踏霜出门去了署衙,古今、闻人怀照例在院中相互喂招习武,闻人徽音魂不守舍地捧着一本古曲谱,周氏在厨房忙着烧火做饭,丁栎江拿着笤帚簸箕打扫房舍。

古今心不在焉,仅仅二十余招便被闻人怀撂倒在地,这很反常,往常至少要拆解到百招以上方能分出胜负。这一幕正好被丁栎江看到,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好一招狗吃屎,这一招连老爷都不会啊!”本是寻常之事一经嘲笑就变得不那么不寻常了,古今既尴尬又恼怒,脸色阵红阵青,怒目瞪视丁栎江。后者不以为意,依然哂笑不止,古今深觉无地自容,哼声扭头跑向院外。

“二哥!”

“先别追,过一会儿再去!”

闻人徽音拦下正要追赶的闻人怀,转头对丁栎江道:“栎江哥你这是作甚?”

丁栎江无辜耸肩,若无其事地埋头打扫。他对古今素来抱有妒意,同是外姓人,何以古今成了义子,他却是低人一等的家仆。古今又恰恰生了一副半点不讨喜的性子,气量狭小,因而二人之间时有小摩擦。

古今独自气呼呼地跑到海边,吹了一阵海风,怒气平息,寒气袭体,这才注意到身上只穿了件练武时的单衣,意欲回去,一想到丁栎江,又放不下脸面。正自踌躇间,一叶无人驾驭的扁舟随着波浪起起伏伏,缓缓靠岸,搁浅在了沙滩之上。古今好奇心泛泛,淡漠地瞥了眼扁舟,决定练武取暖,刚摆了个起手式,闻人怀的呼声便由远及近:“二哥、二哥……!”闻声望去,闻人姊弟抱着衣物并肩跑来,明明心中欢喜,却不愿表现出来,依然耷拉着脸。

“冷了吧二哥?来,快把棉袄穿上!”

古今穿上棉衣,身子暖心里更暖,面色缓和了不少,露出了些许淡淡的笑意。

“咦!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小船?”闻人姊弟天生一副热心肠,这样的人往往好奇心也很强烈。趁着潮落之际走近一看,大惊失色,扁舟内躺着一人,看不清容貌,更辨不出年岁,须发蓬乱,衣袍破烂,皮肉开裂,血迹斑斑,浑身上下凝结着一层红色的冰晶,手里紧紧拽着一柄锋利的长剑。

冰凉的海水没过双脚,闻人姊弟从惊惧中回过神,闻人怀按捺心中骇意,壮着胆子伸手探息,喜道:“这人还活着!”于是轻轻推了几下,发现身子又冷又硬,又唤了几声,始终不见反应,“现在该怎么办?”

闻人徽音想了想,道:“先把人抬回去再说!”

“嗯,好!二哥快过来帮忙!”

周氏正为古今负气出门而挂心,却见姊弟三人抬回了一个奄奄一息之人,大为吃惊,道:“出什么事了?这人是谁?”听完闻人怀讲述,周氏更觉不安,可见死不救非她本性,于是安排道:“栎江,你快去衙门将这事告知老爷!”

“是!”

“徽音,你快去拿床被子来,盖在这人身上!”

“好!”

“今儿、怀儿,你们快去烧几个炭盆过来,放在这人身边!”

“好!”

她则亲自动手用长凳和木板搭了张简易板床,用来安放伤者。

外有炭盆三个,内有焦心一颗,母子四人额头皆渗出绵密的汗珠。被救者周身白气氤氲,红色冰晶化作血水滴落在地,在沉闷压抑的氛围中可闻滴答之声。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压抑,闻人诠已从丁栎江处得知了事情的梗概,进到家中匆匆宽慰了家人,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对伤者的诊断救治中。伤者伤势极重,外有各种创口密布全身,有些已脱痂,有些已结痂,有些已化脓,显然这些创口是在不同的时间段造成的,前后间隔在数天到数月不等;内有脏腑受创、经脉受损,较之外伤更为棘手;再加上长时间的受冻挨饿,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闻人怀关切问道:“爹爹,这人伤势如何?”

闻人诠眉头深锁,叹道:“这人伤得太重了,爹爹也没太大把握,若是再拖上半日,便是大罗神仙,怕也回天乏术了!”

“这么严重!爹爹您可得好好想想办法,把这人给救活了!”

“放心吧,爹爹定会尽力而为的!”闻人诠稍作盘算,先给伤者渡气续命,再写下疗伤、补血、驱寒的药方,命丁栎江前去抓药,又让周氏准备客房、熬煮清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工作,无意中瞥见了那柄搁在边上的锋利长剑,诧异细看,道:“东来剑!”急忙拨开遮面乱发,越看越眼熟,惊道:“明日!”

伤者正是东方明日,王守仁在绍兴府守孝讲学期间,东方明日曾多次登门拜访,早在那时闻人诠便同他相识了。

闻人徽音问道:“爹爹,您认得这人?”闻人诠点头道:“这位就是爹爹时常跟你们提起的东方叔叔!”姊弟三人讶异相顾,竟歪打正着地救了父亲的老友。

此后三日,闻人诠每日定时给东方明日渡气续命,丁栎江、古今、闻人怀三人则轮流给东方明日喂服汤药稀粥,换洗包扎伤口,伤势渐趋稳定,性命算是无虞。

雪罩山海关,天地茫茫然。

第四日午后,东方明日终于在难受的剧痛和舒适的温暖中醒来,茫然环视,入眼是一副全然陌生的画面,朴素整洁小巧的卧室中摆着一只热气熊熊的炭盆,使得整个房间温暖如春。正自纳罕间,吱呀一声,房门开启,出现一名比之姑娘还要漂亮的少年郎,端着汤药稀粥进到房中。东方明日有气无力地发问道:“是小兄弟救了在下?在下这是在哪里?”

少年郎正是闻人怀,忽闻话声,先惊后喜,道:“东方叔叔您醒啦!太好啦!”东方明日惊诧地望着这名像极了少年时代的自己的少年郎,问道:“小兄弟认得在下?”闻人怀恭敬施礼道:“小侄闻人怀,见过东方叔叔!东方叔叔请稍候!”说着,兴匆匆地跑出房间。东方明日自语道:“这位小兄弟姓闻人,还称呼我为叔叔,莫不是……”

“哈哈哈,明日所料不差,正是犬子!”话音未落,人已进房。东方明日瞠目结舌,意外到怀疑自己的眼睛,惊道:“申元兄?”挣扎欲起,牵动伤口,痛得倒吸凉气。闻人诠赶忙制止道:“别动别动,躺着别动,你重伤在身,千万不可乱动!”

“你真的是申元兄?我不是在做梦?”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多谢申元兄救命之恩!”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见外!”

“申元兄,我这是在哪里?”

“我现今出任山海关监察御史,所以你这是在我山海关的家中。”

“山海关?我竟到了山海关!”

“三天前,你乘坐的小船搁浅在沙滩上,被小女和两位犬子无意中给碰上了,于是便把你带回了家中。初时愚兄一时也没认出你,凭着东来剑才得知是你。”

“记得自上次一别,距今已十载有余,不想你我兄弟竟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重聚!唉,端的是造化弄人呐!”

一番感慨后,闻人诠向东方明日介绍家人,又问询了负伤始末。东方明日简述近来遭遇,从同梁靖等五人入黄岗梁,到黄岗梁之役中艰难突围,再到未及缓气又遭一伙来路神秘、武功诡异的高手袭击,被整整追杀数月,辗转于草原、丛林、荒野、河谷、大山、平原之间,最后夺扁舟入沧海,随波漂流至山海关。期间经历险象环生、九死一生,听得闻人诠等人心惊胆颤、唏嘘不已。

说着说着,东方明日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道:“不行,我不能在此久留,必须尽快离开!”说着,竭力挣扎,试图起身而不得,再次牵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闻人诠阻止道:“别动别动,切莫乱动!你伤得这般严重,至少需卧床静养三月,半年之内不得与人动武!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连累我,对吧?”

“那伙神秘高手穷追数月不舍,显然是志在必得,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早晚都会找到这里的,我又岂能让申元兄和嫂夫人她们无端卷入这场祸事?”

“这叫什么话?你如今落难,我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可是……”

“山海关乃军事要塞,常年驻有重兵,关城内外日夜皆有兵士巡逻,宵小之徒断然不敢轻易造次。我同山海卫指挥佥事杨照杨大人颇有交情,可托请他加强对我们住所这一带的巡逻。所以旁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伤才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

东方明日暗忖道:“申元兄素来古道热肠,定然不会任我离去,而今我连床都下不了,太过执意反倒会给申元兄徒添麻烦,不如暂且住下……但我也不能这样干躺着,需想个以防万一的法子才是……”

是夜,闻人诠照顾东方明日入睡后,忧心忡忡地来到书房,捧着一杯热茶枯坐发愣。

周氏蹑步进房,柔声唤道:“老爷、老爷……”

闻人诠蓦然回神,现出一抹疲惫的笑意,道:“怎么了?”

“时候不早了,快些歇息吧。”

“我还有些公文要看,你先去歇息吧。”

周氏稍作犹豫,点头道:“那好吧,别看太晚了,早些歇息。”

“嗯,好。”

周氏正要出门,屋外突然传来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