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灵光一闪,“陛下最想见的,怕是武国那位国师?”
靖安帝挑眉,难得露出近乎顽劣的笑意。
她从案头抽出一卷古籍,书页哗啦展开。
“听说她能夜观天象,卜算国运。”
指尖划过书中“鬼神志异”四字,语气倏然转沉。
“朕不信这些,但若有真本事……”窗外忽然掠过鸦影,帝王的声音融进暮色里,“朕想看看,所谓通天之人,能否为朕的江山测出千年吉凶。”
曹元弋顺着陛下的目光望向窗外。
宫灯次第亮起,如星河落于九重宫阙。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工部的年终预案,怕是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窗外忽然起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在靖安帝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曹卿放心,朕既然敢去,自有万全准备。”
曹元弋望着帝王眼中那份近乎灼人的自信,最终只是深深一揖。
“愿陛下旗开得胜。”
声音里却藏不住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
夜风吹动窗纱,将案头奏折吹得哗哗作响,仿佛已是战鼓频催。
曹元弋退出御书房时,宫灯已经尽数点燃。
青石宫道上光影摇曳,将她微驼的背影拉得忽长忽短。
官兴如提着绢灯在前引路,听见身后老臣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终是忍不住轻声劝慰,“曹尚书放宽心,陛下自有天佑。”
她苦笑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硬物——那是方才辞拜时,靖安帝突然塞给她的一卷牛皮密札。
触手生凉,仿佛还沾着御书房里的熏香。
陛下予她殊荣,车轿停在未央宫外,她坐在其中行过三重宫门,她终是忍不住掀帘回望。
未央宫的琉璃顶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忽然瞥见西侧观星台有人影晃动,素白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钦天监的人正在夜观天象。
曹元弋想起靖安帝刚才的话,心头莫名一跳。
回到尚书府已是亥时。
书房里还留着半盏残茶,她屏退侍从,就着昏黄烛火展开密札。
牛皮卷里滑出两样东西:一页盖着朱印的兵部调令,要求工部三日内遴选二十名精通山地勘测的匠师待命;另有一张素笺,以朱砂绘着奇怪的星轨图案,旁注小字“荧惑守心,东北有彗”。
指尖抚过星图时,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
她想起白日里靖安帝说“想看看通天之人”时眼中的光,那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神情,倒像是……孩童见着新奇玩具时的炽热。
她倒希望真有这“通天之人”,不然那朝高巫族怕是要被名声所累。
陛下可不是什么心慈之辈。
彻夜未眠。
次日卯时,工部值房早早聚齐了各司主事。
曹元弋眼下泛着青黑,声音却沉静如常,“前往北境的勘查队增派三十人,明日一早启程。”
众人哗然。
工部这些主事们,虽说平日只埋头钻研水利、矿脉、器械,可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哪个不是从朝堂风波里摸爬滚打过来的?
此刻值房内炭火正旺,却让人无端觉得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