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泽,上古九泽之一,又名巨野泽、大泽、广野泽,后世闻名的梁山泊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此地因交通之便,水产丰富,自古是先民生存争夺之地。
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在风中摇曳,将这片广袤的土地分割得支离破碎,藏匿着无数杀机。……
“哗啦啦……”
正值初春,本该风和日丽的季节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连续的小雨也使得大野泽水位上涨。汉军进攻的难度也在不断的增加着……
这里,便是李典为自己,也为整个兖州叛军选择的最为合适的战场。
他以巨野城为核心,面朝大泽,又有败退的路招率部屯于泽西的乘氏县,两座城池互为犄角,遥相呼应。
李典深知,汉军赖以纵横天下的铁骑与无坚不摧的龙船,在这片泥泞的水网之中,就好像陷入蛛网的猎物,无法轻动。
而论及对这片土地的熟悉,没有人比生于斯长于斯的他们更熟悉……
当庞统率领大军抵达乘氏县时,法正与李典的激斗已持续了数日。
由于青徐两州亦是战火纷飞,汉军一时无法调集足够船只,初期的交锋竟是互有胜负。法正的先锋部队数次试图强渡,却总被熟悉地形的叛军利用河道分割包围,损失不小。
大野泽北,汉军中军大帐。
“李典这条疯狗,倒是会选地方。”
法正静静站在舆图之前,冷声开口,杀气凛然,像淬了冰的钢针一般。
“这大野泽,就像一个巨大的龟壳,他躲在里面,以为我们奈何他不得!”
“都督,末将愿为先锋,强行登陆!”
徐晃按捺不住,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我河东府的儿郎从不怕死!只要都督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也定为都督踏平了这大野泽!”
“公明,有勇无谋,可非大将所为。”
法正摇了摇头,甚至没有回头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舆图上。
“河东府兵多为北地健儿,不熟水性,强攻只会徒增伤亡。陛下将兖州交予我手,不是让我拿将士的性命来填这片烂泥潭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既然船不够,那便造!传令下去,命随军工匠日夜赶工,督造战船!既然他李典想耗,我便陪他耗到底,看谁先耗死谁!”
“喏!”徐晃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抱拳领命。
而另一边,庞统大军抵达乘氏后,迅速将乘氏县城牢牢包围了起来。
在得知法正那边的僵局后,这位凤雏却只是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感受着空气中的湿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狠辣的连环毒计,已然在他心中成型……
乘氏城外,汉军大营。
“士元,你到底在等什么!法孝直那边都快把船造出来了,我们还在这里看风景不成?”
魏延一脸不耐地在帐内来回踱步,手甲与刀柄摩擦着,发出“咔咔”的轻响。
“给我五千精骑,我绕道南下,管他什么泥潭水洼,定将那李典的脑袋提来给你!”
“文长休得胡言。”
一旁的霍峻沉稳开口,他指着舆图,神色凝重。“大野泽沿岸土地湿软,遍布沟壑,骑兵难以展开,一旦陷入泥沼,便是敌军的活靶子!我军兵力虽众,亦不可如此大意。”
“呵呵,仲邈说得对,况且杀鸡焉用牛刀?”
庞统斜倚在帅案上,轻摇着麈尾,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自傲笑容。
“不急,我已经给都督传信了,攻城我已有计策,路招和李典,不过是那龟壳里的两只王八罢了,我们不需攻城,只要将这龟壳掀了,把他们从泥里赶出来即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羽扇指向了巨野城西侧的位置上。
“仲邈将军善守,为人稳重。可由你率本部兵马,于乘氏城外日夜骚扰,做出不惜代价强攻之势,将路招死死地钉在城中!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他以为我军主力尽在于此!”
“喏!”
霍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沉声应下。
接着,他又转向魏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文长不是想打吗?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亲率骑兵主力,沿大野泽东进,将整个南岸搅个天翻地覆!把李典布下的那些眼线、据点,全都给本军师拔了!让他变成瞎子,聋子!”
“哈哈!这敢情好!”
魏延大喜过望,摩拳擦掌。
“至于剩下的人……”
庞统站起身,走到帐门,望着外面连绵的细雨,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随我……挖河道去……”
“啊?”
“咚!”
“咚!”
“咚!”
“杀啊!”
次日,乘氏城外,霍峻指挥大军,杀声震天。
无数箭矢如黑色的飞蝗般遮蔽了天空,射向城头;
几架临时搭建的投石车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将磨盘大的石块狠狠砸在城墙上,砸得碎石飞溅;
更有无数步卒扛着云梯,发出震天的呐喊,悍不畏死地冲向城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攀城。
城头上的路招看着城下那片无边无际的赤色海洋,看着汉军那股仿佛要将城池碾碎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边拼命地指挥士卒用滚木礌石还击,一边向巨野城的李典求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庞统正在率军悄悄地挖掘堵塞着济水和濮水的河道……
大野泽南岸,谨慎的李典为了防止汉军从别处偷渡,也为了防备汉军从乘氏的偷袭,在沿岸布置了大量的哨探和据点。
而此时此刻,这些据点全部遭到了汉军毁灭式的打击。
“笃!”
“笃!”
“笃!”
汉军的马蹄踏在沿岸松软的土地上,溅起大片的泥浆,却无法阻挡他们分毫!
“噗嗤!”
魏延一马当先,手中长槊如毒龙出洞,一槊将叛军戳的高高飞起,再重重跌落地面,看着四处奔逃的叛军,魏延露出一丝狞笑,大喝一声!
“杀!”
在汉军的攻势下,叛军设在南岸的岗哨、营寨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碎。
那些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叛军士卒,在魏延和他身后的铁骑面前,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仅仅一天一夜,大野泽南岸便被魏延的铁骑来回犁了数遍,叛军被斩杀上千,残余部队狼狈逃回巨野城一带,据城而守,再不敢向西前进。
“快!挖!快!”
魏延在将叛军赶离此地后,没有丝毫停歇,迅速指挥麾下士卒疯狂的开挖壕沟。
为了加快效率,他甚至亲自翻身下马,夺过一把铁锹,与数千将士一同行动起来,目标直指不远处的巨野城……
而在庞统、魏延拼命挖掘河道,筑起堤坝的同时,北岸的法正也同样在瓠子河沿岸秘密动工……
五日后,雨势越来越大,瓢泼一般。
一只信鸽穿过雨幕,落在了法正的帐中,法正展开信纸,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与庞统,已经确定了决堤的时间,现在需要的,只是等待……
巳时刚到,早已等候在济水、濮水、瓠子河三处堤坝的汉军士卒,几乎同时挥下了手中的铁锹!
“轰隆!”
三条河流的堤坝在同一时间被掘开!被压抑了数日的汹涌河水,如同三条挣脱束缚的洪荒巨龙,咆哮着,翻滚着,裹挟着泥沙与断木,朝着地势低洼的大野泽疯狂灌去!
泽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而与此同时,被汉军在大野泽西侧挖掘出的那条崭新河道也被掘开,暴涨的河水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条银龙,沿着河道,朝着那座被大野泽包围的巨野城席卷而去!
此时的李典正在南岸的营寨中指挥防守,突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脸色剧变,猛然向右侧望去,只见天际尽头,一道耀眼的银线正迅速扩大,化作一道数丈高的滔天水墙,朝着他的巨野城,朝着他的数万大军,毁灭性地压了过来!
“又是洪水!汉军除了水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嘛!”
李典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发出了绝望而愤怒的怒吼。
从看到洪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巨野城完了。
“……召集众将,撤!我们去泰山郡,快!”
李典当机立断,召集身边的兵卒,领着紧跟他的众将,连巨野城都不回了,朝着东面的泰山郡亡命而去……
李典走了,巨野城却走不了。原本就处于大野泽威胁之下的巨野城,在滚滚巨浪的冲击下,脆弱的土墙瞬间崩塌。
汹涌的洪水灌入城中,房屋倒塌,人畜漂流,惨叫声、哀嚎声瞬间便被巨大的水声吞没。整座巨野城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化作了一片波涛泽国……
叛军彻底崩溃,早有准备的汉军却乘舟迅速渡过大野泽,庞统更是带着魏延与霍峻,乘率先驶入了那片被洪水淹没的巨野城废墟。
随着巨野城的告破,乘氏守将路招闻讯,自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开城投降。
次日,雨过天晴,洪水渐息,法正下令,将拒绝投降被俘的一众叛军,尽数押至城前。
“尔等身为汉臣,食汉禄,受皇恩,却勾结外敌,祸乱乡里,意图谋逆!”
法正立马于阵前,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清晰地传遍四野。
“今日,便是尔等罪有应得之日!行刑!”
“噗嗤!”
刽子手手起刀落,数十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土地。法正却毫无表情的下令将这些头颅在城外筑起了一座高高的京观!
血腥的恐怖,瞬间笼罩了整个兖州。
那些刚刚还气焰嚣张,做着割据美梦的世家豪族,在见识到法正的雷霆手段后,无不肝胆俱裂。所谓的叛军,在绝对的暴力与无情的算计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在汉军的赫赫军威之下,兖州各郡县争先恐后地高举降旗。不足半月,法正便用数千颗兖州世家的人头,与一场滔天洪水为大汉杀出了一个朗朗乾坤!
(这里就是后世的水泊梁山,在后世黄河决堤后,巨野城也就此被淹没,黄河水涌入与原本的大野泽构成了宋代的八百里水泊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