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殊心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拿起手机对着蒋溪摇了摇,然后接起电话。
“你还挺快的吗,我以为你要很久。好,我们等会就过去。”
挂断电话,蒋殊心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等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见见你‘很在意’的那个人。”
蒋殊心口中的地方,是工体新开的酒吧。
这地方与云景截然相反,喧嚣吵闹,人满为患。
震耳欲聋的电音咚咚作响,迷幻的激光灯束在人群中疯狂扫射。
舞池里有尽情摇摆的男男女女,狂热的剪影扭动着,气氛浓烈得让人晕眩。
蒋殊心带着蒋溪在人群中穿梭,来到了位置很不错的卡座。
蒋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蒋宝特。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他像是无意识地按动着打火机,火焰喷吐、熄灭,映着他那张和易舟别无二致的脸。
但他的眼神,却跟易舟很不一样。
冷酷吗?并不是?
究竟差在哪里?蒋溪感觉到了,却说不出来。
蒋殊心让蒋溪落座,然后自然地在蒋宝特身边坐了下来,直接拿起桌上蒋宝特的啤酒,仰头喝了两口。
“这里面有点热。”
蒋宝特笑了笑:“你穿那么多,当然热了。这里面,可没人穿那么讲究,里三层外三层的。”
蒋溪敏锐地感觉到,当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种特殊的化学反应产生了——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互相看去的眼神,微小的动作,都透露着默契。
“易舟那边有什么新进展吗?‘碟仙’的进度如何?”蒋宝特问蒋溪。
“这个我并不清楚,”蒋溪摇了摇头,开始抛出计划好的台词,“我在医院的权限有限,接触不到最核心的东西。”
她顿了顿,装作有些犹豫的样子,然后说:“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事情。”
“哦?说说看。”
“前几天我值夜班,坐久了腰背很难受,我就离开办公室,在走廊里走动一下。我准备沿着轻症病房逛一圈,既活动了身体,又能算是巡房。”
“当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是后半夜。但是我听到一些声音,我轻手轻脚寻着声音找过去,发现……袁海静伏在一个男人身上哭。那个男人背对着我,我没有看清楚。但从身形来说,很可能是易舟。”蒋溪小心翼翼地放出了一个诱饵。
听到这个消息,蒋殊心和蒋宝特对视了一眼 ,脸上没有太多意外,反而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讥诮。
蒋殊心甚至笑出声来:“有点意思。还有吗?”
“嗯。”蒋溪深吸一口气,“还是那天晚上,我值班是要跟李响主任交班的。我们值班是在值班室,并不是在各自的办公室。”
“跟李主任交了班,说了几句他就走了。然后我看到值班室的桌子上有几份文件,是李主任忘了拿走的。我就拿起来看了看。”
“都是一些医院里待走的流程请示或是报告。前面几份是不太关键的请示,有一份的却让我不得不重视……”
蒋宝特问:“是什么?”
“《关于对特殊病人易舟申请长期隔离禁闭方案的报告》……标题差不多就是这样写的。”
“跟易舟相关,我当时就想看看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结果我还没得及看,李主任就返回来了。”
“他看到我拿着他的那摞报告,很不高兴,直接从我手里夺走了。我追问他为什么要长时间隔离病人,他说那是他的病人,他自然有判断,让我别多管闲事。”
说完这些,蒋溪停顿了一下,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一种非常不经意的语气,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句话。
“哦,对了。在那前一天, 李主任刚出外勤去了洪都医院,是去探望童夕的。童夕也是他的病人之一,之前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身体突然吃不消了,所以就紧急为他办理了转院,现在在洪都医院IcU住着。”
蒋宝特停止按动手中的打火机。
他跟蒋殊心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彼此,这一次,他们眼神里的信息交换变得无比复杂。
“这个情报,很有趣。”蒋宝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他赞许地看着蒋溪。
蒋殊心开了几瓶啤酒,给蒋溪也塞了一瓶:“为我们的突破干杯!”
他们两个人直接吹了一瓶,蒋溪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啤酒,不好意思拒绝,也干了。
“你是不是应该给蒋溪发点奖金?”蒋宝特调侃道。
蒋殊心:“当然,我还亲自给她挑了个爱马仕包呢。”
蒋溪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那些东西无所谓的。我只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不要去碰我的家人。”
“放心。只要你继续提供价值,盯好津心医院, 刘家人会很安全。”
“安全”这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威胁。
蒋溪又给他们讲了一些她汇报给Joyce的信息。这些信息都是易舟和李响筛选过的无用信息。比如津心医院普通病人的病例讨论,或者易舟个人的一些活动规律。
蒋殊心和蒋宝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举杯共饮。
不知不觉,他们每人都喝了差不多三瓶啤酒。
从酒吧出来,已经快午夜了。
蒋溪拒绝了蒋殊心派车送她回去的好意,想独自一个人走走。
她打算稍微消消酒,不然回去没法跟刘公正交代。
晚风吹来,带着少许的凉意,把酒吧里的朦胧燥热吹得尽散。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脚步也有些虚浮。
她跟二人挥手告别,转身向前准备离开。
一抬眼,脚步猛地顿住了。
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刘公正。
他手里抱着一捧看上去有点打蔫儿的鲜花,头发被吹得凌乱。
他死死盯着酒吧门口的方向,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脸,黑得像一块铁。
眼睛里全是委屈、失望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