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溪的心一缩，快步穿过马路，脸上很勉强地挤出笑容，在他面前站定。
“公正……你怎么来了……”
“这就你是所谓的‘在工作’？在‘医院加班’？开会？”刘公正冷笑一声，“什么会都开到酒吧来了？”
蒋溪感觉眼前一黑，她试图抓住刘公正的手：“不是，你听我解释……”
“好啊，你解释啊！”刘公正红着眼睛，泪水从眼眶里冲了出来。
蒋溪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要怎么解释……
“我都看见了！你跟两个男人一起的，都很高很帅嘛。有一个很面熟，如果我没看错是你们医院的什么实习的小易医生吧……”
“上班天天见不够，下班还要见吗！哪怕骗我也一定要见吗！”
刘公正的声音颤抖着：“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几个月之前我们就约好今天要一起过的！”
他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颊，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眼里的失望更浓了。
“蒋溪，你在搞什么！你变了！你变得我快不认识你了！你一天到晚神神秘秘早出晚归，问你什么你都说在工作，你跟我话也少了，也没那么多事情跟我分享了。我就不明白了，我是你男朋友！是你未来的丈夫，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蒋溪咬着自己的嘴唇，像哑了一样。
她能说什么，难道告诉他本能力的事情，告诉他自己和刘正义都被牵扯其中，告诉他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好，告诉他自己在跟魔鬼做交易只为了守护他们的平安，告诉他自己每时每刻都活在谎言和恐惧里吗……
她不能说啊，一个字都不能说。
看到她的沉默， 刘公正眼里的最后一丝希冀也破灭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和绝望：“前段日子，我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家。然后快到凌晨了你偷偷摸摸回来爬上床。第二天我问你是不是出去，你说根本没有……”
“还有前两天，有人送到家里的包裹我拆开看了。是爱马仕包。我查了一下，那个包要十几万。”
他几乎是崩溃着大哭起来：“我告诉自己要相信你，一次又一次……可是……我真的快要做不到了。我整天胡思乱想，我要疯了……”
“我在你手机里植入了定位app。所以我会出现在这里。我瞧不起我自己，我从来没想到我能做出这种事情，可是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我如果不来，我也看不到你在跟别人喝酒……”
“公正……我……”
“你别说了！”刘公正打断了她，他向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花扔到了地上。
这小小的动作，像一道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现在也没办法面对你。”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我会暂时搬出去住。你也仔细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选谁。想好了，再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再做出决定。”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决绝地离开。
蒋溪独自一人站在街头，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手脚都变得麻木。
她为了保护这个家，不惜以身犯险在刀尖上跳舞，可到头来，第一个不信任她第一个质疑他的却是她最爱的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从刘公正的视角看来，事情确实是那样的……
她怪不了他。
蒋溪蹲下来，捡起刘公正扔掉的那捧花，把脸埋了进去。
“生日……快乐……”
她对自己说，然后大哭了起来。
◆◇◆◇◆◇◆◇◆◇
窄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香烟、红烧牛肉面以及年轻人熬夜后汗液混合发酵的酸腐气息。
在一家网咖角落的包间里，烟雾缭绕，颇有些呛人。
三台高配电脑的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映照出三张截然不同的脸。
“啪啪啪啪——”
清脆的机械键盘敲击声如同暴雨般密集，几乎连成一片。
阿国坐在最左边，他赤着上身，双眼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坐在最右边的章强穿着便装，脊背挺的笔直，眉头紧锁，直愣愣地对着面前打开的搜索网页发呆。
中间的易舟靠在电竞椅中，身体微微后仰，不疾不徐，从容不迫。
他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门外偶尔路过的网管或玩家，通过磨砂玻璃门往里张望，会看到三个男子在电脑后面进行着关乎荣耀的电竞对决。
但若是他们真的走进来，转到几人身后，才会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在玩游戏。
屏幕上没有英雄联盟的峡谷也没有绝地求生的仓房。
他们在试图突破浅层互联网，直达暗网深处。
所谓的暗网，可以说是互联网深处一片被加密技术笼罩的幽深海域。
民众常用的普通搜索引擎的探针根本无法触及，只有利用一些特别的工具和技术手段，才能进入其中。
暗网的很多地址是用“.onion”结尾的洋葱地址，大抵是由核心技术洋葱路由(tor)将用户数据剥成层层加密的洋葱，经由全球志愿者搭建的中继节点不断剥离，直至抵达目的地。
理论上，匿名的人群在暗网上很安全，因为每个节点仅知晓前后一层的路径，如同被无数面棱镜折射的光线，最后一缕光线将湮灭至混沌中。
暗网的诞生源自美国军方对匿名通讯的追求，但在技术开源之后，却沦为犯罪者的乐园。
只有你不敢想，没有他们不敢做，毒品、暗杀、贩卖人口和器官、黑客工具、禁忌交易等等，在加密的无序中滚动形成自己的秩序，流转成一张吞噬道德的深渊网络。
普通黑客的技术手段或许无法追溯暗网中活跃的用户，但蒋宝特他们可以。
因此，易舟他们并不敢在固定的Ip地址尝试，去人流量大的网咖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就算位置被追溯到了，也无法定位到具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