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璐璐越说越委屈,眼眶都红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为了少上厕所,每天就吃一点点东西,水都不敢多喝。我一直憋着不敢上大号,前几天我实在憋难受了,还是陈导开车带我去了二十多公里外的镇上找的厕所……我感觉我快要让屎给憋死了。”
女孩们的抱怨真实而惨烈。
陈默在一旁无奈地摊摊手说:“男的还好点,有时候实在内急,找个没人的草丛也就解决了。但女生就……在外面上一个是不安全,再一个蹲下也不合适,草丛里蛇蚁蚊虫的,再被毒虫咬了更麻烦。”
“那个旱厕,说实话我也怵。好久才清理一次,天热的时候,味道估计能飘半个村。”
接风宴在摄制组年轻人的喧闹和邢璐璐的抱怨声中逐渐走向尾声。
陈默给易舟他们安排了住处,本来要让马铁锤和秦晚跟女孩子住一起去,但被阿国拒绝了。
沟通之下,便让他们四人去睡通铺。
席散了,大家帮着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只巨大的带毛蜘蛛。
把邢璐璐吓得尖叫连连。
那蜘蛛连身子加上腿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大小,着实恐怖。八只眼睛溜溜圆,口器翕动,似是把桌子上的鸡骨头当成了某种虫子,这才现了身。
“妈呀!蜘蛛!”城里人哪见过这东西,都向后撤去。
老乡倒是不怕,用手驱赶了一下,蜘蛛便快速躲进墙缝里不见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也太吓人了吧!”
老乡解释说,这是一种狼蛛,是逐庄地区特有的蜘蛛,个儿大,营养高。早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没东西吃,老百姓被逼得没办法了,还去抓这种蜘蛛来吃。
现在没人吃蜘蛛了,但大家也不会灭杀蜘蛛,这种狼蛛是益虫,以毒虫为食,有的体型较大的蜘蛛还敢抓蝙蝠和鸟来吃。
老乡让大家不用怕,说狼蛛对人无害,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胆儿还挺小的,你驱赶它吆喝它就能将它吓退。
话虽然那么说,大家还是心有余悸。
狼蛛……?
易舟隐隐觉得这东西或许是跟童夕梦里的怪物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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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像个罩子,把朱家洼紧紧包裹。
山村的夜晚与城市截然不同,没有多余的人造光源,黑暗便呈现出了它纯粹的形态。
陈默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一位老乡家的偏房。
四个人睡在一个大通铺上,男左女右,中间放置行李等物品。
一路的颠簸加上晚上的几碗玉米酒,阿国和马铁锤几乎是头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很快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秦晚不用睡,但也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易舟毫无睡意,他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窗外山风刮过树梢,还有山谷里不知名野兽的呜咽。
等到后半夜,他坐起身,下了炕。
躺在马铁锤身边的秦晚听到窸窣的动静,睁开眼睛,也跟着下了炕。
“我要出去一趟。”易舟用气声说道,“去那个旱厕看看。”
“一起去。”秦晚说。
易舟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过沉睡中的阿国和马铁锤,声音压得更低:“你得留下。他们两个是普通人,需要有人保护。而且……”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童夕的梦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敢确定, 如果多了你这个变量,会不会触发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
“放心吧,我只是去侦查一下情况,不会硬来。”
秦晚知道易舟的顾虑,她盯着易舟看了几秒,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说:“小心。”
易舟点点头,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的溜出房门,融入到外面的黑暗之中。
山村的夜路崎岖不平,脚下是泥土和碎石,易舟走得很艰辛。
接风宴散的时候,易舟就向陈默他们打听了旱厕的方向。
他寻着这个方向,朝着旱厕那边摸去。
周围的突兀在黑暗中现出狰狞的轮廓,像一排排陈默的墓碑。
走了一阵,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就顺着夜风钻入了鼻腔。
那股味道很难用语言形容,混杂着刺鼻的氨气、 腐臭的硫化氢以及有机物发酵后令人反胃的腥甜。
易舟感觉眼睛辣辣的,胃部阵阵收缩,有种想吐的感觉。
他强忍着不适,继续向前。又往前走了几十米,周围已经看不见民房了,只能我看见一个不算高的、方方正正的黑影立在小土路的尽头。
那就是朱家洼的旱厕。
易舟拿电筒照了照,它孤零零地矗立着,散发着某种不祥。
旱厕本身是由砖石砌成的,墙体倒是很高,但没有一个像样的屋顶,只是用几块破木板和油棚在上头一搭。
入口处,遮着一块看不出来的颜色的布帘子。
易舟他关掉手电,在黑暗中静立片刻,努力让自己的五感全部打开。
除了风声,他能听到的,只有从厕所内部传来的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这还是早春时节,很难想象若是夏季,这得是什么光景。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旱厕不分男女,中间有一个偌大的无用空间,地上是排布均匀的沟槽,靠墙的地方是三合板隔出来的四个隔间。
他随便推开一间,隔间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坑洞。
挨个查看了一下,隔间里除了堆积如山的污秽和盘旋的虫蝇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当他走到最后一个隔间的时候,心头猛地一紧。
隔间的门板上挂着一把大锁。
他试图拉了拉,锁得还挺结实的。
对上了,旱厕的情况与细节跟童夕的梦完全能对得上!
那么说,梦里的怪物,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易舟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用手电从下面的门缝照过去,里面堆放了一些清洁旱厕用的工具,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他再度回忆了一下童夕对梦境的描述,便重新回到倒数第二间厕所隔间,关掉手电,半蹲下来。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即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山里的夜刺骨难耐。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脑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然而一路的颠簸、紧绷的神经加上探索陌生环境带来的巨大消耗,都化为疲惫感如潮水一般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