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于敏总是那个最擅长破坏气氛的人。
就在王鸣粗重的鼾声即将有节奏地响起时，车厢内的广播，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响了。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
这一次，不再是那个悦耳动听的AI女声，也不是助理导演那机器人般毫无起伏的语调。
是于敏的声音。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玩味，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仿佛带着冰冷的钩子，能直接刮的人头皮发麻。
“各位老师，午休时间，愉快吗？”
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深水炸弹。
车厢里，所有人瞬间惊醒，睡意全无！
王鸣一个激灵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思考，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我艹，这老六阴魂不散啊！”
于敏的声音没有理会他的咒骂，依旧透过广播系统，清晰无比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恭喜你们，顺利通过了密州站的考验。”
“那，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开胃菜，考验的是各位老师之间最基础的默契与信任。”
“然而，旅程才刚刚开始。”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欣赏着众人脸上瞬间僵硬的表情。
“在抵达下一站潍市之前，为了不让这漫长的旅途太过乏味，我们为大家准备了第二个团队挑战，权当是旅途中的一点小小调剂。”
“挑战的名字，叫做——”
于敏故意拖长了音调，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吊着所有人胃口的快感。
“歌曲接龙！”
歌曲接龙？
这四个字，像是带着实体，在封闭的车厢里轻轻弹跳，然后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同一种错愕。
这是什么挑战？
唱歌？
王鸣那张刚刚才舒缓下来的国字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垮了下去。肌肉的走向都透着一股绝望。
许鑫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死结，厚厚的镜片都挡不住他眼神里的抗拒。
他们两个，一个是靠身体天赋和汗水吃饭的体育生，一个是靠大脑逻辑和数据吃饭的学霸。
唱歌这种东西，跟他们的专业领域，隔着一个银河系。
孙辉作为圈内有名的画家，虽然沾着“艺术”两个字，但他的艺术细胞全点在了画布上。他的五音，只能说是勉强没有凑齐，唱起歌来，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
唯一的希望，落在了杜松身上。
作为华语乐坛的顶级音乐人，他，是唯一的专业选手。
广播里，于敏的语调里浸满了恶作剧得逞后的愉悦，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钩子，慢条斯理地刮着众人的耳膜。
“规则很简单。”
“我们会选取一首歌，由五位老师排好队，从第一句开始，每人轮流唱一句。”
于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用无形的眼睛，欣赏着众人愈发僵硬的表情。
“不允许唱错歌词。”
“不允许跑调到九霄云外。”
“直到一整首歌唱完，即为挑战成功。”
“同样，你们有五次机会。”
听到这个规则，王鸣和许鑫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垮”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接近于奔丧的苦涩。
尤其是王鸣，他唱歌基本只有一个调，那个调还无限趋近于部队里喊号子的调。让他去拿捏流行歌曲的婉转起伏，那不是要他的命。
那是对他运动生涯和教练生涯的双重侮辱。
“完了完了，这不纯纯针对我吗？”
王鸣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嚎，声音里充满了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无力感。
许鑫用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流露出一种面对无解题目的烦躁与抗拒。
唱歌，这玩意儿不讲逻辑，不讲道理，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哈哈哈哈，我笑不活了！歌曲接龙！于老狗是懂怎么拿捏这群人的！】
【王鸣：你考验我卧推三百公斤都行，你让我唱歌？】
【许鑫：我的大脑可以计算出π的后一千位，但计算不出do re mi fa so！】
【杜松老师，我感觉您要一拖四了，这压力，比开鸟巢演唱会都大吧！】
【快说是什么歌！要是太难的，他们不是死定了？于老狗做个人吧！】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沸腾，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活气息。
仿佛是听到了观众们的心声，于敏那不怀好意的声音，再一次透过广播，清晰地响起。
“考虑到各位老师的音乐水平参差不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虚伪的体贴。
“为了降低难度，我们特意选择了一首传唱度极高，在场各位都耳熟能详的歌曲。”
这句话，如同一剂微弱的镇定剂，注入了王鸣和许鑫濒死的心脏。
两人不约而同地，稍微松了口气。
传唱度高？
耳熟能详？
那不就是《两只老虎》？或者《生日快乐歌》？
再不济，《世上只有妈妈好》也行啊！
这个他们还行！
王鸣的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单曲循环“两只老虎跑得快”，表情也从苦大仇深，变成了一种“虽然屈辱但还能接受”的认命。
然而，下一秒。
于敏的话，就将他们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彻底碾碎，然后扬进了十八层地狱。
于敏的语调里，充满了得逞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
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精准投喂到他们耳中的炸药。
“而这次挑战的歌曲，想必大家也都不陌生。”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它就是——”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车厢里，只有列车行驶的“哐当”声，富有节奏，却又无比刺耳。
王鸣、许鑫，甚至连杜松和孙辉，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方一凡老师的原创金曲……”
这个名字一出来，杜松的瞳孔就收缩了一下。
王鸣脸上的认命表情瞬间凝固。
“《海阔天空》！”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
那根紧绷的神经带来的疲惫，那份劫后余生的温馨，那一点点对未来的担忧，在这一刻，全都被一种极致的荒诞感所取代。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王鸣、杜松、孙辉、许鑫。
四个人，四张脸，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集体石化在了座位上。
他们的身体保持着前一秒的姿态，但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了出去。
然后，一个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整齐划一的动作发生了。
四颗脑袋，带着一种机械齿轮般的僵硬感，一寸，一寸地，转了过去。
唰地一下。
四道目光，八只眼睛，汇聚成四束探照灯，死死地、直勾勾地，全部聚焦到了那个始终靠在椅背上，神情淡然的男人身上。
方一凡。
那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
有震惊。
有错愕。
有茫然。
有“兄弟你听我解释”的无辜。
还有一种“你他妈是不是在逗我”的强烈荒诞感。
【？？？？？？】
【！！！！！！】
【我靠！我靠！我靠！于老狗你不是人！！！】
【杀人诛心！这他妈是杀人诛心啊！让他们唱方一凡自己的歌！这要是当着原唱的面唱砸了，那场面……我不敢想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鸣（瞳孔地震）：你让我唱我兄弟的封神之作？我这一嗓子下去，他会不会连夜宣布退圈？】
【杜松（眉头紧锁）：这歌的难度……不是我说，在座除了我跟一凡，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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